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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蓋站  -> 文學散文  -> 【轉貼】浪子江湖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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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貼】浪子江湖 卷一

卷一 第一章 紅顏禍水


  黃羽翔長舒一口大氣,背靠著大樹一屁股坐了下去,手裡卻仍不忘緊緊抓住他那把寶貝長劍,畢竟是它讓自己活到了今天。他人剛坐下,心裡又開始罵開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哀歎自己的霉運。

  黃羽翔十七歲混道江湖,武功算不上怎麼樣,但仗著腦瓜子還算聰明,這幾年也算有驚無險,由於他戀綣花叢,因此他的大號叫做「浪子」,雖然風流卻也不算下流,偷香竊玉的事卻還沒有做過……哎,唯一的一件就是半個月前不小心看到了一個女孩子洗澡而已。

  「娘的,老子又不是存心要偷看你這個小娘皮洗澡的,你這個小娘皮有什麼好看的!」黃羽翔越想越氣,忍不住罵出聲來。話一出口,不禁又喃喃道:「其實這個小娘皮還真是好看……」他口裡這麼說著,只是心裡卻不肯承認這個「小娘皮」豈止是「真是好看」,簡直就是美得不可思議,黃羽翔雖混跡花叢也有三五載了,見過不少佳麗美人,但如此天香國色的美女卻也是僅止一個而已。

  其實偷看女孩子洗澡就偷看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但關鍵是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江湖公認的第一美女!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俊彥對這個絕世美人朝思暮想的,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每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把黃羽翔給淹死了。就算她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就衝著她的父親是張華庭,黃羽翔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要死得不剩一星半點。

  張華庭是何許人也,武林公認的中原第一高手,天下三大宗師之一,成名三十年來未曾一敗!偷看他的寶貝女兒入浴,請了神仙也救了不命啊!

  黃羽翔原本就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異常的臉奇跡般地硬是又慘白了幾分,「娘的,老子又不是故意的,這完全是一個誤會!」

  其實這真得是個天大的誤會。

  半個月前。黃羽翔漏夜趕路,行經一個小村落。他一路踏風而行,非常的瀟灑。他武功雖不算高,但一身輕功倒確實不凡,輕輕飄飄的彷彿溶入風中,縱躍之間竟沒有半絲聲音,而且速度奇快,若是白天,眼力高明之人或能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但在夜裡,真個是如鬼魅一般,難見其蹤。他若是停下身形,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如此了得的輕功竟會出在一個身形極為高大的青年男子身上。

  事情就壞在他的輕功上。

  若是他的輕功差一點,黃羽翔就不可能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個地方,但若是他的輕功再好上幾分,也不會因為踏在一塊破碎的瓦片上就真氣一瀉而直線下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挾著漫天的灰塵,黃羽翔極其狼狽地摔在了地上。好在他總算還有幾分功夫,落地之際,氣運百脈,雖然跌得很難看,但總算是有驚無險。黃羽翔心裡暗暗叫苦,心道莫要被這房屋的主人誤會是小偷強盜才好。他拍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誰想到卻看到了一幅美女洗浴圖。

  那女子整個身軀縮在半人高的澡盤裡,長長的頭髮漂散在充滿了鮮花的浴水上。而當黃羽翔觸到她的俏臉上時,虎軀一顫,整個人一下子怔住了,張大了嘴巴,連呼吸也忘了。

  天下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她的臉因為驚愕而顯得略微有些蒼白,雙眼也露出驚恐的神情,但依舊靈動之極,一點也沒妨礙到她驚天動地的美麗。饒是黃羽翔尋遍花叢,也從見過如此佳麗,頓覺以前見過的美女跟眼前的佳人一比,簡直連提鞋也不配。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這女子俏麗的容顏,即使漂散在她長髮邊的鮮花,也一下子失去了顏色!

  此女應是天上仙,人間難得幾回見。如此美麗佳人,縱是天下最好的畫師於此,也難繪出她如此驚世絕俗的純真之美。

  這個平凡無奇的小村落裡竟然有如此動人的尤物!

  兩人一個驚愕的不知所措,一個是震驚於對方的容顏,竟誰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大膽惡賊,竟敢冒犯我家小姐,還不出來受死!」一個渾厚無比的聲音突然傳入黃羽翔的耳朵,彷彿巨柱敲鐘,震得他耳朵隱隱作痛,黃羽翔神色不禁一變——好厲害的內家高手,看來眼前這個絕世佳人還不是一般的村姑,能有內力如此深厚的人隨駕,肯定大有來頭。一念於此,黃羽翔不禁暗叫可惜,若此麗人只是平常村姑,他自信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泡到床上,但若是武林巨擘、官宦巨富之女,那就輕惹不起了。

  「別傷了我家小姐!」一個嬌滴滴,但帶著十分惶恐的動聽女子聲音隨即傳來。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那洗澡的絕世佳人終於有了反應,「啊——」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叫聲。

  黃羽翔還沒來得及叫聲不妙,只聽「轟」地一聲,房門已經被人破開,一個約模四十來歲的威武大漢,怒目橫睜,正站在門口,雙眼怒瞪著黃羽翔,神威凜凜如天神一般。

  黃羽翔的身量已經算是很高了,但比之這大漢來,卻仍要低了半個頭,「好惡賊!」大漢音落身起,雙掌如刀削一般向黃羽翔劈去。

  在那大漢目光掃過之際,黃羽翔只覺如被劍刺一般,雙眼竟隱隱生痛。他一句「誤會」還來不及說,凝重的掌風已經壓得他呼息困難,心中暗道一聲「高手」。自忖內力與他相去甚遠,硬拚絕無幸理,而且自己理虧在先,忙足下用力,欲借助他引以為傲的輕功來擺脫眼前這個局面。哪知身形卻如被釘住一般,竟是無法移動,才知那大漢的掌風實在是過於凌厲,人還未到,內力已至,竟將他週遭的空氣壓得嚴嚴實實!黃羽翔心中大駭,他知道這個大漢功夫了得,但沒有想到竟會厲害得一至如斯!

  「嘿!」轉眼之間大漢的巨掌已經劈至,黃羽翔輕嘯一聲,腰中長劍已然出鞘,劍尖所指之處,正是大漢的眉心,所謂圍魏救趙,這一劍正是敵人必救之處,他出手雖晚,但藉著利劍之長,反倒後發而先至。黃羽翔劍術雖然不算高明,但此招意在劍先,端得有幾分宗師風範,若是大漢不想兩敗俱傷,那就只有退避一途。

  黃羽翔武功雖然拿不上台面,但人卻是聰明異常,幾年的江湖偷藝,東學一招,西學一藝,武功博雜不已。他雖然學拳起家,但最擅長的卻還是劍術。這一劍直刺眉心之招,正是京中王家的「一劍傲天」。他在年前見人使過,以他過目不忘的本事,竟學了個七分像,再加上自己所悟,雖然似是而非,但威力卻絕不在原招之下。

  那大漢見他出劍之勢,眉頭微微一皺,顯是認出了他的招術,但口中卻喝道:「彫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他不避不讓,左掌輕拍,迎向劍身。

  黃羽翔見他竟敢用肉掌拍擊他的長劍,不禁暗惱此人竟敢如此托大,劍身一橫,便要讓他當場掌斷血流。

  可大漢這一掌看似輕飄飄的緩慢無比,但偏偏又奇快如風,黃羽翔心念電轉之間掌劍已然相接,這一掌正擊中劍身,以鈍擊鈍,發出「樸」得一聲悶響。

  猛然之間黃羽翔只覺長劍一顫,彷彿撞上了一團綿絮,一點勁道也使不出來;又好像碰到了鐵板之上,竟然不能再進分毫,隨即一股莫可抵禦的大力從劍上傳來,沿掌心而上。而自己修煉十來年的真氣竟是如沃雪遇湯,難阻分毫,一下子分崩離析,繼而心口一震,虎軀已經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牆上,一口鮮血頓時從口中噴出,「?當」一聲,長劍也掉落在地。

  舉重若輕,掌出如飛,借物傳勁之下,居然還能有如此大力,這大漢的功力當真是深厚得令人乍舌。

  大漢輕笑一聲,眼中說不出的鄙夷。

  彷彿身體像是散了架似的,一動也動不了。黃羽翔強提一口真氣,但胸口卻如被重物敲擊一般,忍不又吐了口血。心中想道,自己與那大漢武功相差太遠,即使剛才身體完好無恙的時候也擋不住他一擊之威,更何況自己現在這受創殘重之軀,不禁一陣心灰意冷,但求生之念卻是一刻也未停過,想道,要是就這麼糊裡湖塗的死在這裡,豈不是冤得要命,有心開口辯解,但身體卻虛弱得連說話得力氣也沒有了。

  自己要是真得「冒犯」他家的小姐也就算了,但明明自己是不小心掉下來的,半點便宜也沒沾到……想到這裡,眼睛也不忘向「罪魁禍首」看去,但見那澡盤之旁卻多了個年輕女子,身著一件火紅長裙,樣子雖然看不真切,但仍依稀分辨得出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女。只見她用一條長長布幕將澡盤圍了起來,只能隱隱看到暗淡的燭光下映照出那麗人依舊絕美的投影,也不知道那紅衣女子在倉促之間是從哪裡找來的。

  那大漢見黃羽翔在這份上居然還敢偷窺他家的小姐,竟是不怒反笑,道:「年輕人,你也真夠大膽的,好!」走過來一把將黃羽翔提起,半拖半拉地將他帶到了門外。

  重重地將黃羽翔扔在地上,那大漢冷冷得看著他,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說罷,負手背後,仰望星空,一股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氣勢展現無疑。

  古時女子最重名節,正所謂「生死事小,名節事大」,武林中人雖然豪邁,但對女子的名節仍是十分看重。黃羽翔留戀青樓多載,對女子倒是知之甚深,雖然自己窺浴之事純屬無心,兼且也沒看到什麼,但瓜田李下,這種事情是怎麼也說不清的。今日之事只有兩個方法能夠解決:一是那絕色小姐能夠下嫁自己,這當然是黃羽翔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恐怕人家小姐估計怎麼也不會看上他;另外則是將自己殺之滅口,反正此地別無他人,只要他們三人不說,自然也不會有別人知道。怎麼看怎麼想,這第二種方法絕對是他們三人會採取的做法。

  一時之間,黃羽翔只覺心灰意冷,隱隱感到大漢透出的殺機,心知覺無幸理,一時萬念俱消,心雖不甘,但也是無可奈何。但就在他百念全消之際,丹田之間突然升起一股暖氣,雖然被那大漢扔到地上,渾身像散了架似地疼痛難當,但重重摔在地上之後,丹田之中那股暖流反而延胸口而上,緩緩流經全身,速度雖慢,但暖流過處,支離破碎的真氣頓時如渴馬飲泉,紛紛聚集到暖流周圍,片刻間的功夫,傷勢竟已好得七七八八。他心中一動,想到師父曾說過,自己所修習的內功是天下少有的神功,這幾年來,黃羽翔混跡江湖,卻沒有闖出什麼名堂,便對他師父的話心存懷疑,要知道,他師父也只不過是個要飯的垂死老頭。

  黃羽翔有記憶的那一天開始便是個孤兒,從小以乞討為生。在他十二歲那年,某日他正在為晚飯而四處奔波,無巧不巧地碰到了一個病奄奄的老頭,倒臥在街頭。本來以黃羽翔「別人的事少管」的性格絕對不會稍做停留,但不知怎得,那天他突然善心大發,竟跑過去看了看老頭倒底怎樣了。黃羽翔雖然不是醫生,但也能一眼看出這個老頭是餓得發荒,於是再度良心大發,將自己乞討而來的食物盡數給了老頭,並將他帶到了自己寄居的一個破廟。

  在黃羽翔的悉心照料下,老頭終於在第二天恢復了神智。而黃羽翔在隔天義贈老頭的「善舉」令當天看到的街坊鄰居大為感動,於是贈衣捐物,令黃羽翔舒舒服服地過了好幾個月,總算是好心有好報。

  而這個老頭也是知恩圖報,在得知黃羽翔希望習武之後,傳了他一篇內功心法。不過才來得及給黃羽翔講解完穴道經脈等基本理論,還沒來得及跟他解釋怎麼修習那篇內功心法時,便因常期勞碌、營養不良、積勞成疾而一命嗚呼!

  黃羽翔只得自己摸索著學習。修煉內功本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極容易走火入魔,但黃羽翔天性樂觀,而又懶惰成性,不通的地方就跳過,絕不強求弄懂,十來年之間,竟沒有走火入魔過,但也因此他的內功也著實有限得緊。其實就是那老頭不死,也不會給黃羽翔帶來多少幫助,說不定還會起到反效果。

  黃羽翔修練的內功心法其實大有來頭。相傳遠古時期,黃帝曾經向素女請教房中術與養生之道,素女便傳下《素女經》與《長生訣》。《素女經》講得是男女行房時的禁忌與技巧,而《長生訣》傳授的卻是奪天地之精華,固本培元之術。但時光流轉,《素女經》成了新婚男女學習的範本,《長生訣》卻已失傳。

  到晉朝時,得道之士葛洪在一次偶然中得到《長生訣》。葛洪修習的是黃老之學,經過自己多年的研習,又加進了性命雙修,得到《長生訣》後功力大進,遂著下《抱朴子》一書證道而去。

  豈料葛洪有一徒在他得《長生訣》時曾侍衛在側,葛洪仙去後,竟將《抱朴子》中葛洪結合《長生訣》所寫的《抱樸長生篇》給偷了去,欲自行修煉。於是,《抱朴子》還沒有流傳於世便已散失一卷。

  但豈料修習「長生訣」培養的全是至剛至陽的元氣,每修煉到一定程度,便會陽火過盛。依著素女所授,便是要通過陰陽交泰,來釋放出一部分陽氣。

  葛洪講究的是性命雙修,這「長生訣」正中他的套路。在《抱樸長生篇》中,他更是溶合了自己的見解,加入了陰陽互補的理念,通過最原始的生命活動來得到本原力量,將「長生訣」的功法進一步完善。

  誰料葛洪此徒卻是一個天閹,無法行房,修習《抱樸長生篇》半生,起先雖然功力大進,但當陽火大盛之後,卻因為無法發洩過盛的元陽之火而止步不前。而且因為要常常克制修習「抱樸長生功」而產生的慾望而盡毀道基,一氣之下將心法夾於藏書中而束之高閣。但他一命歸西後,因沒有後人,《抱樸長生篇》就此失傳。

  黃羽翔的便宜師父原是一個習過幾年武的書生,家中藏書甚多,因屢試不第,便在家中讀書修心為樂,好在他家中殷實,也不會坐吃山空。他性喜讀古書,便將家中古籍一一翻出,卻找到碌碌反轉於此的《抱樸養生篇》。

  他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但文學功底卻是甚好,細看之後便知此書是件寶貝,於是勤加苦練。但最湊巧的事卻出現了,他竟也是一個天閹,於是走上了他的前任同樣的道路。但他的功底更差,不但功力散盡,還要時時進補,去除心火,才能保住殘命。

  等他悟出此篇心法需要陰陽互通,天地交合才能修成,偌多的家產已經揮霍一空。他家財散盡,只能行乞街頭,但他做慣了老爺,又是讀書人出生,要他乞討實是難上加難,因而飢寒交迫,困倒路邊。幸而遇到了黃羽翔,傳下了上古奇功,才一命嗚呼。

  黃羽翔習煉「養生篇」半年便已骨骼壯實,身強力壯。由於他只會內功不會拳腳功夫,便到城東的一個拳師處偷學功夫,三年的時間下來,憑著他的聰明,竟被他學了個全,但那拳師在江湖上只是個三流人物,黃羽翔所修的內功心法雖是上古奇功,但拳腳功夫實在太差,自十七歲出道以來,他也只能做做小賊小盜。五年來走南闖北,到處拜師學藝,人家肯教他也就算了,遇上挾技自珍之人,便想盡辦法偷學,是以他的武功倒真是無師自通,博雜無比。

  他雖然武藝不強,但總算還是活得舒舒服服,不過修煉「抱樸養生功」需要陰陽交泰,行男女之事,因此他這些年來所得錢財十之八九倒是捐到青樓裡去了,這也是他菲號「浪子」的由來。他拳腳功夫雖然差勁,但所學內功著實是一大奇功,雖然因為無人指導,對篇中有些地方認識不清,但十來年的築基,內力已有小成,憑他的輕功便可略見一斑了。

  隨著真氣在全身緩緩流動,黃羽翔突然福至心靈,「抱樸長生篇」的心法突然流過心中,「禍福無依,死生無憑,枯榮同源,否極泰來」這幾句平時怎也想不通的心法猛然了悟:生死原本沒有明顯分別,正所謂致之死地而後生,破而後立,「抱樸長生」功正是要歷經生死才能得到大成。

  黃羽翔行走江湖這幾年,從不強出頭,不該管的閒事絕對不管,遇上比自己強的對手絕對不打,雖然一直活得自由自在,安安穩穩,但沒有經歷過生死之變,因而對「抱樸長生」功其實一直沒有真正理解。今日性命垂危之際,終於踏過了心法的門檻,以後的發展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當然,首先他得躲過眼前的這個劫難才行。

  他現在一門心思沉浸在「抱樸長生功」的神奇心法裡,對大漢的話置若罔聞,只覺真氣充盈,如一道道的水銀在全身流轉,說不出的舒服寫意。他以前對「抱樸長生功」一直沒有深入領會,但此學畢竟是上古奇學,他十年築基,卻也不可小窺,眼下對神功突有所語,正是水到渠成,進境真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一下子只覺天地人我,難分彼此,心神俱醉,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亦」,正是眼前之境的寫照。

  那大漢見黃羽翔居然對他不理不睬,不禁略微有些動容。他自己自然知道剛才為了要讓黃羽翔老老實實地說出自己的情況,因而一問一負手之間已經用上了無上玄功.

  他冷然發問之際,其實夾著他數十年精修的內力,其後一個負手而站,更是有奪天之功,在旁人眼中看來,他其實已經並入天地之間,挾自然之力,給人造成莫可抵禦的心靈陰影。他本是成名多年的高手,經驗十分的豐富,剛才見過黃羽翔的身手,便知道他絕對無法抵擋得住。但沒有想到黃羽翔會突然進入奇妙的神功境地,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只是水月鏡花,沒有著下半絲痕跡。

  那大漢心知黃羽翔功力平平,但卻能抵擋自己戰伐半生的殺意,不禁大是好奇,心念動轉之間,眼光掃到了黃羽翔的臉上,觸目這下,不禁輕咦一聲,原來黃羽翔因內傷而略顯蒼白、但仍是稜角分明的臉上竟然有了層瑩瑩之光,隱隱光華流動,竟有幾分寶相莊嚴之氣,分明是內功已到了某種境界的樣子,而且還是符合天道的內功心法!這一弱一強劇烈的反差怎麼不叫他這個享譽江湖二十幾載的大高手頓失方寸。

  那大漢乃是一代高手,片刻之間已是神色如常,但心中的好奇卻是更濃,思維也更是細密,心道:能傳授這小子這種內功之人必不是一個平凡之人,殺了他若是惹出他師門之人該當如何?但轉念之間又想:自己的背後來頭更大,普天之下還有「他」惹不起的人嗎?心中主意已定,殺意卻更加濃烈。他是個心性剛毅之人,一旦決定,便全力以赴,決不反悔,當下掌下聚勁,便要將黃羽翔立斃掌下。

  「秦師兄!」一個如天籟一般的聲音響起,卻使得那大漢立刻收勁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小姐」。

  那小姐從屋中走了出來,旁邊伴著那個紅衣女子,她著了一身淺綠的長裙,蓮足輕擺之際,衣袂輕飄,說不出的靈動寫意。

  「秦師兄,不是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什麼『小姐』,只需喚我一聲『心兒』或是『師妹』都可以,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個師妹啊!」綠衣小姐嬌俏的臉上滿是委屈的神色,大大的雙眼竟隱隱有落淚之勢。

  「不敢,不敢!」剛才還淵停嶽峙、氣宇軒昂的大漢一下子竟變得惶恐不安,連連擺手道:「小姐,師父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先有救命之恩,後有授藝之德,秦連此生此世,無時敢忘卻半分。師父他人家慈悲,秦連有幸得師父收為記名弟子,但在秦連心中,恩師的錯愛,秦連只能用此餘生侍奉恩師以做報答,『師妹』之稱,秦連萬萬不敢擔當!」

  大漢秦連說話的時候,正好是黃羽翔功行完滿之際。他氣走百脈,運行了一周天,不但內傷盡去,而且內力的進境實不能以道里計之!以前黃羽翔只不過是個三流人物的話,此時此際,他的內力已踏入一流之境,雖然武技仍是蹩腳的一塌糊塗,但憑著他的機智善變,自出機杼的創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他雙眼雖然仍未睜開,但周圍的一舉一動莫不瞭然於心。秦連的名字從耳中傳過,黃羽翔心中不禁一動,心道這個名字怎麼有幾分熟悉!待得秦連第三次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黃羽翔猛地想起了一個人。

  兩年前江湖上有個「三英門」,是武林中三個惡名赫赫的高手所創,成立沒多久,便聚集了江湖中好些頗有惡名的匪徒。其門徒燒傷淫掠,當真是無惡不做。因為「三英門」的總部在魯西之境,山東第一大派「絕意刀」便在門主的帶領下盡起門中精英圍攻「三英門」。

  誰知「三英門」強得出奇,「絕意刀」自門主以下前去討伐的一百餘人差點兒死傷殆盡,只逃回了兩人,「絕意刀」 的門主更是橫死當場,「絕意刀」也從此在江湖上消失。

  消息傳出,武林中一片嘩然。「絕意刀」雖然不算當世大派,但實力也甚是不俗,誰想到竟會一夕之間精英盡戳!

  但更出奇的是,「絕意刀」圍攻「三英門」之役的三天後,「三英門」竟突然之間解散。兩個多月後,才從知情的武林人士中傳出消息,原來「三英門」突遭一絕世高手闖派,在三個門主和七八個堂主被一一斃命之後,一個剛剛令江湖側目的邪派竟這樣不得不樹倒獼猴散,也是一夕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而這個大高手的名字正是秦連,外號叫做「五嶽手」!

  會是他嗎?

第二章 刁蠻淡月

  「秦大哥,你滿口都是我爹的恩德,果然是看不起我這個小師妹,唉,我就都知道我武功不好,事事都要人照顧,也難怪秦大哥要如此說了。」綠衣小姐兩眼盈盈,說不出得憐人。

  「不是——小姐,不是……這個——」秦連武功雖是絕高,但在應對方面卻是缺乏頭腦,只是抓耳撓腮,哪有半分高手的氣度。

  「格格格」綠衣小姐和紅衣美女都笑了起來,紅衣美女笑了一陣,道:「秦大哥,小姐是在逗你呢!你這人忒也老實,老是要上小姐的當,要是傳了出去,堂堂『五嶽手』秦連竟會如此,恐怕江湖上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果然是他!證實了心中的想法,黃羽翔心中驚駭卻是更甚,以「五嶽手」秦連如此高明的人物都要俯手貼耳叫聲「師父」的會是怎要的一個人呢?眼前的這個綠衣小姐,恐怕是自己一輩子也得罪不起的人啊!

  但隨著綠衣小姐的笑聲在耳邊迴盪,說不出的動聽可人,黃羽翔忍不住睜開了眼睛,他的臉正對著綠衣小姐,眼一睜開,綠衣人兒那美絕人寰的俏臉便映入眼簾。他雖然在屋內已是驚艷了一回,但此際見她笑語如花,不禁又愣住了。

  她身邊的紅衣人兒已算是絕世美兒了,若在平時,正是黃羽翔青衣白馬,風流追逐的對象。即使他流戀青樓多年,攀折過幾許名花,武林中的名門閨秀見過不少,但如紅衣人兒這般俏麗的,也是難得遇上一回。但此際站在綠衣小姐的身邊,竟是半點也惹不起黃羽翔的注意!彷彿她的存在只是為了陪襯綠衣小姐這個絕代佳人!

  黃羽翔瞪大了雙眼,心中卻想將來會是那個男子有幸娶她為妻呢?看著她嬌笑不已的樣子,心中突地一熱,彷彿她的笑臉是為自己而綻開。隨即清醒過來,心中卻突然對將來會娶到她的男子大是嫉妒。

  綠衣小姐笑了一陣,彷彿笑得累了,將她的纖纖玉手輕搭在紅衣人兒的肩上,柳腰半彎,正好望向黃羽翔,見他雙眼死盯著自己,眼中充滿著侵略之意,心中不禁一怕,忍不住輕哼一聲,柳眉微皺,神情卻是動人之至。

  綠衣小姐本是武林奇人之後,見慣了大場面,本不會被他輕易嚇到,但黃羽翔與她第一次相見卻是在她赤身裸體的情形之下,心中本就對他有三分怕三分羞,眼見黃羽翔目光掃來,頓時又勾起了她的回憶。

  他這人好生無禮,不但偷窺自己洗浴,還用這種眼光看自己,彷彿自己沒穿衣服一般。莫不是他又想到了在屋中偷看到的情景?好不羞人!

  綠衣小姐一念至此,春花般的俏臉上頓時飛起了兩片紅雲。她本就美得不可思議,這下子更是俏麗異常,嬌艷得不可方物。

  黃羽翔一下子看得癡了,心道若是能娶她為妻,那真是不枉來人世一遭。

  他的眼光遊遍綠衣小姐全身,只覺她玉腿修長,纖腰如柳,身材本是偏瘦,但酥胸卻又極是豐滿,真是撩人之至。

  黃羽翔看得心猿意馬,心中不禁泛起諸多齷齪念頭,渾然忘了自己的生死還操在別人的手裡,想到不堪處,臉上居然還露出了一絲笑意。

  綠衣小姐本就心潮湧動,待見他賊兮兮的笑臉,心中只剩下兩個字:淫蕩!她本對黃羽翔就沒有什麼好印像,現在看他色迷迷的樣子,渾身不禁一哆嗦,直冒冷汗。

  旁邊的紅衣人兒立刻查覺到她的小姐的異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黃羽翔還來不及收回的賊笑。也是輕哼一聲,不過她的聲音可不像她的小姐那麼動聽,卻好像臘月裡的寒風,將人的心肺都要凍僵似的。

  「你這個惡賊,當真是賊膽包天,還敢如此無禮,當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紅衣人兒惡狠狠看著黃羽翔,上前兩步,停在黃羽翔的身旁,伸出右手,中指食指翹起,作勢要挖他的雙眼。

  「小心他——」秦連想到黃羽翔的神奇內功,剛想提醒紅衣人兒,卻見原本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的黃羽翔突然竄了起來,眨眼間的功夫竟已經縱躍遠去。饒是他武功已臻最上乘的境界,在驚詫之餘還是忍不住輕贊讚一聲「好輕功」,隨即暗歎如此大好青年卻墮入魔道,可惜可惜!他武功見識均屬上乘,但奈何輕功卻非所成,眼見黃羽翔縱躍如飛,心知追也無益,索性一動也不動。

  黃羽翔心知那紅衣人兒屬於潑辣型的女子,敢說敢做。他實在沒有勇氣試試她是否會真得要挖自己的雙眼,趁他們不備,雙手一用力,已從地上躍起。在紅衣人兒的錯愕中,雙足用力,一下子已縱到老遠!他原本輕功就已經非常高明,此刻功力突增,縱躍之間,如兔起鵠落,直若鬼魅一般。

  幾個起落之間已經到了幾十丈外,黃羽翔心念綠衣小姐,忍不住停住身形,回頭望去,卻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綠衣小姐和秦連在原地一動未動,而那紅衣人兒卻如蒼鷹一般緊隨自已而來,才一眨眼的功夫,兩人的距離便只有數丈之遙。黃羽翔深知若是被紅衣美人纏上,只要三五招時間,那秦連便會追上自己。他功力突進,認知也上了一個台階,更加清楚自己與秦連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先不說秦連了,就是那紅衣美人說不定自己也勝不過她,忙足下用力,全身真氣流轉,拼了命地遠躥而去。

  那紅衣人兒的輕功也著實了得,比之黃羽翔功力未進之前,實有過之,比之現在,也只是稍遜而已。

  黃羽翔的輕功只是因為他上古傳下來的內功心法而不同凡俗,但紅衣人兒的輕功卻是當世高手所傳,功法之精妙比之黃羽翔無師自悟的輕功實在是高之甚多。兩人一個逃一個追,竟是維繫了一個不前不後的局面。兩人行跡如飛,轉眼便已遠去無蹤。

  綠衣小姐望著兩人早已消逝的地方的輕聲問道:「秦師兄,淡月不會有事吧!」

  秦連沉吟半晌道:「小姐請放心,淡月曾受恩師點撥,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一流身手。那輕狂少年武功雖怪,但只是三流人物,小姐不必過慮!」話雖如此,但秦連心中對黃羽翔的內功著實驚悚。

  他的武功已達宗師級,在屋中擊中黃羽翔的那一掌,雖只是用了三成功力,但卻是試出黃羽翔的尺度而為的,但絕沒有想到黃羽翔竟會在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內內傷痊癒且似更有精進!難道,他在屋中隱藏了功力?秦連眉頭一皺,若以他大宗師的實力也看不出黃羽翔是隱藏功力,那麼對黃羽翔的實力評估那就是完全不同了。
  「這個賊小子倒也有趣!」綠衣小姐輕輕笑著,眼中滿是好奇。江湖上哪個俊彥不對她爭相媚好,但言語行動之間絕對是恭恭敬敬,絕沒有一個敢如黃羽翔這般看她的。
  她終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心中惶恐只是片刻間的事,臉上紅暈未退,卻想到了黃羽翔那勾人的眼神。

  綠衣小姐原本就是一個頤指氣使慣了的人,小姐脾氣一發,便打下了也要讓黃羽翔像其他年輕人一般對她言聽計從、爭相媚好的主意,然後再慢慢跟他算帳,以報今日羞辱之仇。想著想著,嬌艷無匹的臉上現出淡淡的笑意,一時間似乎天上的明月也黯淡了很多。

  秦連看著這個憐人心疼的小師妹,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但心中仍是擔憂不已。

  黑暗之中,只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前腳落地,後腳已起,瞬時之間,已是遠遁十餘丈,純以輕功而論,足可列入一流境界。

  黃羽翔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往後看看,待見紅衣人兒淡月如影隨形,半分不肯落下,只得為自己的小命而亡命狂奔。兩人一個卯足了勁地跑,一個拼了命地追,任誰也不肯停下,竟跑了幾有一個時辰。

  好在黃羽翔功力突進,更是了悟了「抱樸長生功」最根本的微妙之處,丹田之氣竟是越跑越盛,絲毫沒有因為長途奔行而心竭力衰。但一個時辰跑下來,身體畢竟是血肉之軀,早已累得快要接近崩潰。

  他身後的淡月卻是越追越是驚詫。淡月的身份雖然只是一個小婢,但從小便受綠衣小姐的父親,也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張華庭的指點,一身武藝已足抵一流高手。而綠衣小姐因天生頑疾,無法修習上乘武功,張華庭更是悉心教授淡月,讓寶貝女兒有一個貼身保鏢。

淡月資質雖不是上佳,但十餘年的苦修,成就也非同小可,尤其她天生適合修習輕功,單以輕功而言,比之張華庭的四個愛徒,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此際已跑了如此長的時間,自己卻絲毫沒有能夠拉近與這個無恥小賊的距離,怎能不叫她驚愕萬分。

  體會著身體的疲勞,忍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支持自己跑下去的只是對生命的綣戀。黃羽翔腦中全沒了其它念頭,渾然忘了那個令他不敢匹敵的秦連早就不可能追上自己,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要把身後的淡月甩掉,一個勁地跑,直到——他的腿再也支撐不住他的重量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全身的骨頭彷彿都被人一根根地敲得粉碎,每一塊肌肉都被拉扯得失去原形,黃羽翔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眼睜睜地看著淡月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不由得大罵道:「天哪,這個娘們到底是不是人啊,怎麼比男人還能跑!」

  淡月卻是有苦自知,女孩子的體質本來就不比男人,她的內力比之功力大進的黃羽翔也要相差幾分,能一路追下來,只是一個信念而已,其實全身真氣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她本在心裡連連叫苦,突見黃羽翔摔倒在地,心中不禁大喜。她本是刁蠻之人,這一路狂奔讓她吃盡了苦頭,這筆帳自然要算到黃羽翔的頭上,暗暗思量該如何修理這個小賊。

  她人雖刁蠻,但卻不蠢,眼見黃羽翔一動不動,恐他別有陰謀,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停在他三丈處遠的地方,只是用一雙美麗的眼睛瞪著黃羽翔,一邊調勻著體內亂成一團糟的真氣,恢復元氣。

  幾近一個時辰的長途狂奔使她的內力消耗甚大,功行一周天,內力卻只是恢復到了平時的三成,這也全是虧了所學心法的神異,但要功力盡復,沒有一天調息是完全不行的。眼見黃羽翔還是一動不動,淡月心道他不會脫力死了吧。不禁忍不住朝他走去,臨到黃羽翔身前,卻見他正睜大雙眼看著自己,倒是被他嚇了一跳,不由得輕呼一聲,手撫胸口,退後半步。

  淡月深吸一口氣,平息了荒亂的心情,但剛剛才調勻的真氣又有些紊亂,她心中氣急,想不到黃羽翔這時候居然還敢恐嚇自己,當真是不知死活,殺心頓起,再向黃羽翔看去,卻見黃羽翔不算英俊的臉上竟滿是笑意,顯然剛才自己出醜的舉動全被他看在了眼裡,而他的目光中居然還透著「這小妞長得還不賴」的意思,心中更是恚怒,殺意更盛。

  輕叱一聲,蓮足如鉤,淡月出招如風,襲向黃羽翔。

  淡月雖然功力大耗,但以黃羽翔空有內力的本事,再加上四肢酸痛,哪能躲得開她如此迅猛的一招。所謂迅雷不及掩耳,黃羽翔根本來不及有什麼反應,淡月這一腳已扎扎實實地踢在了他的右腳脛骨上。

  「哎喲」,吃虧卻不是黃羽翔而是淡月!

  自黃羽翔悟出「抱樸長生功」的微妙之處後,雖僅僅只有一個多時辰,但功力之精進實不能以道里計之。一番狂奔之後,十來年修煉的「抱樸長生功」終於活潑潑地在全身流轉,渾不似平日懶洋洋的樣子。他人雖然躺在地上,但全身真氣仍在高速流轉,每一次的循環,功力便精進一分,真氣之盛實是前所未有。

  身體雖然疲倦不堪,但內力之修為卻上了數個台階,護體真氣已有小成。「抱樸長生功」本就是奪天地之精華以養凡人的奇功,端得神妙異常,若是修到大乘,直可進窺天道。

  淡月若是只點他的穴道,以黃羽翔剛剛修成的護體真氣而言,根本就沒有可能抵禦得住,但奈何淡月惱羞之下氣恨莫名,只想給這個無恥小賊嘗嘗苦頭,蓮足之下踢得卻是他骨頭居多的小腿,一擊之下,頓時引發黃羽翔護體真氣的反噬。

  黃羽翔本來內力就比淡月要高,而且淡月此際內力大耗,頂多只有平時四成的功力,而黃羽翔卻是不退反進,此消彼長之下,這硬硬相碰的結果卻讓淡月吃了大虧。

  凌厲的內力透體而入,小巧玲瓏的右足首當其衝,三根腳趾給生生的震裂,痛得淡月嬌哼不已。

  所謂十指連心,腳趾也是一樣的,淡月萎頓於地,雙手抱足,痛哼之下,眼淚也流了出來。

  黃羽翔卻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見淡月惡人先告狀般地倒地痛哭,不禁再一次地為女人的不可捉摸而大大感歎。他腿上被踢的地方正生生作痛,心中想道:「這小娘皮好看是好看,但個性太潑辣,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引我上當嗎?好像犯不著吧!」

  看了一陣後,見淡月臉上的痛楚似不是裝出來的,不禁掙地而起,在空氣舒臂展足,說不出得舒服。這「抱樸長生功」當真是神妙異常,才休息了一陣,黃羽翔身體上的疲勞已經去得七七八八了。

  他雖然有心看看這個刁蠻丫頭,但又怕她搞鬼,因此躊躇不前。

  這個情形正如剛才淡月的心情一樣,不過兩人的位置卻是顛倒過來了。世上的事情,本就難以預測。

  淡月見黃羽翔站了起來,玲瓏有致的玉體不禁起了一陣寒慄。在黃羽翔內力反噬之下,她原本才聚起的三成內力也被衝擊得半點不剩,劇痛之下,哪有能力調息養元!現在的淡月正是魚在刀殂,沒有半分反抗的能力。想到黃羽翔原本就是因為偷窺小姐洗浴而遭到自己的追殺,現在主客易勢,不知道這個無恥淫賊會幹出什麼事來!她越想越怕,竟忘了疼痛難止的右足。

  黃羽翔沉吟半晌,終於還是憐香惜玉之心佔了上風,慢慢地走到淡月身旁,彎下身子去檢查她雙手緊抱的右足。

  哪知淡月對他一上來就存偏見,眼見他竟然如此無禮地要撫摸她的蓮足,又羞又怕,雖然無力反抗,但仍是死死地雙手緊抱右足,當真是寧死也不屈從淫賊。

  黃羽翔卻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他正掰開她的雙手欲檢查她的右足,哪知這小娘們力氣當真大得要命,幾次用力,竟是不動分毫。他雙手不敢使上內力,生怕不小心傷著了她,竟僵持住了。

  月朗星稀的夜晚,兩人的舉動本是閨房之中的調情之作,但當事人卻都缺乏這份浪曼,反倒雙雙面紅耳赤。

  淡月見他的「淫行」沒有得逞,芳心竟有幾分得意。她苦追黃羽翔半天,累得全身幾乎脫力,而才踢了他一腳,卻落得自己眼下這副下場,當真是一路吃虧到底,現在可以看到這頭色狼吃蹩,得意之下,足上的痛楚竟也大減。

  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凡事一定要小心從事。淡月姑娘這一得意,雙手竟忘了用力,渾然不覺一雙柔荑已被眼前這個大色狼掰開了,待黃羽翔的手撫到她的蓮足上時,她才猛然驚覺,心中更是一片驚慌,心旌激動之下,竟然暈了過去。

  黃羽翔武功雖然不算高強,但總算也在江湖上廝混了幾年,基本的傷勢還是看得出來的。他心知這種骨裂只是小傷,但沒有半個來月的養傷是不可能自由行走,當下手上真氣慢慢透出,封住了她右腳上的幾處經脈,止住她的疼痛,心裡卻暗暗納悶這刁蠻的小姐是為何受傷。

  他人雖然聰明絕頂,但長期以來畢竟只是一個三流人物,所識有限,護身真氣這一詞從來沒有聽說過,哪知道傷了淡月這個美艷姑娘的罪人正是自己。

  「沒事了,你只要休……」黃羽翔抬頭對淡月道,卻見這個刁蠻小姐早已暈厥過去,心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外表再如何堅強,遇上這等痛楚還是忍受不住而痛暈過去,當下好人做到底,右手握住淡月的一隻手,搭住她的脈門,將己身沛然的真氣輸到她的體內,幫她聚合全身紊亂的真氣。若是黃羽翔知道淡月是因為害怕他這個大色狼而嚇暈過去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氣昏。

  真氣運行三周天,淡月已是功夫全復。而黃羽翔雖是助人行功,但內力卻半點也沒有折耗,盈盈然流轉如意,充達四肢百脈,說不出的寫意。他心中暗暗高興,黃羽翔不是不想出人頭地,但以前功力低微,又沒有什麼權勢,因此行事低調。但今天連連被人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心中對強大的實力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一改以前得過且過的想法。

  抬眼向淡月望去,只見她俏麗如月的臉上滿是楚楚憐人之意,適才的刁橫任性早已不見蹤影,當真是說不出的美麗,雖然比之綠衣人兒那美得不應該在人間出現的絕色還差了很多,但已經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麗人了。

  黃羽翔眼光順著淡月的臉蛋往下遊走,待到滑過她雪白的玉頸,不禁停在了她高聳的胸部上,心中一片激盪,暗想這小丫頭人看來不大,但胸部怎得如此豐滿,與她的主子倒是一個樣。他天性不拘小節,修煉「抱樸長生功」之後,更是好色成性,眼下美色當前,怎不令他食指大動,但隨即想到那令他後怕不已的秦連,燃燒的慾火頓時被熄了個徹底。但手中柔荑在握,不乘此佔點便宜那就枉自他的菲號「浪子」了。

  淡月姑娘只覺全身暖洋洋的,渾身說不出的舒服,忍不住輕咦一聲,慢慢睜開了一雙妙目——黃羽翔!這個大色狼!竟牽著自己的的左手,還在……摸來摸去!

  剎時間,淡月只覺呼吸困難,心中想道,我到底昏迷了多久?這個淫賊到底有沒有幹什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雖然是仲夏嚴熱之際,也仍是出了一身冷汗。

  黃羽翔見她臉色變幻,只道她修習的是一門奇功。他心中本就在推測綠衣小姐的父親是怎樣一個高人,竟能有秦連這個武功本已強得驚人的掛名徒弟,眼見淡月功法如此奧妙,心中對這位奇人的敬佩之意更加強烈。

  淡月愣了一會,才發現自己的左手還被黃羽翔握著,當下一聲尖叫,猛地抽回了手,雙手爬地,雙足使力,四肢連動,行動如飛,轉眼的功夫已爬離黃羽翔三丈來遠。她雙足這一用力,右足一下子又痛徹心扉,頓時四肢無力,萎頓於地。

  黃羽翔雖然自負輕功了得,但見她四肢據地,趨前突後,神妙無比,也不禁暗暗心折,哪想到是人家淡月已將他視為卑鄙不堪的淫賊了。

  他雖然對淡月美麗的容顏心慕不已,但深知她絕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見她功力已復,當下抱拳道:「這位姑娘,在下黃羽翔,適才在村中屋舍之事,純屬誤會。我絕不是有心偷窺你家小姐的,如有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望請姑娘回去之後替在下解說一番,今日之事,只當全沒發生過可好?在下告辭!後會無期」

  黃羽翔這番倒是誠心誠意想要撇清誤會,連自己的姓名也如實地報上了。他雖然生性風流,但對淡月這等後台實力不明之人實在不敢輕惹,好在他為人豁達,兼且才體會到「抱樸長生功」的精妙之處,正要覓地修習,便強自將那綠衣小姐美絕人寰的俏臉從心中抹去,也不等淡月有什麼反應,當下展開身形,瞬即遠去。

  淡月正可憐自己一代名姝,竟要在這沒有一點氣氛的荒山野嶺失身於人,想到傷心處,不禁珠淚盈盈。

  誰想黃羽翔竟會這樣輕易放過自己,錯愕之間,黃羽翔已經消逝無影。她兀自不肯相信,心道黃羽翔定是在躲在暗處伺機偷襲自己,當下氣凝百脈,功行全身,渾沒查覺自己功力已復。

  等了老半天,依舊清風明月,樹影婆娑,哪有那個萬惡淫賊的半分蹤跡。

  荒天野地裡,就只剩下這麼一個俏麗的姑娘獨臥於天地之間,月寒如水,淡月突起一陣涼意,功行一周,方才恢復如常,但也發現自己功力已復,任她百般不齒那個萬惡淫賊,但也不得不承認是黃羽翔幫助自己恢復內力的。

  這個賊子竟會放過自己並且幫助自己恢復功力?

  淡月突然想起黃羽翔臨行前說的話,「純屬誤會」?鬼才相信,這賊子愈是說得謙卑,所圖謀的便愈是驚人。

  陰謀!肯定是個陰謀!

  至於是何陰謀,唉,奈何淡月姑娘心性善良,怎能想到這萬惡淫賊心中的毒計。

  淡月突地一鬆,知道黃羽翔暫時是不會找自己的麻煩,心中卻是一片茫然,恍惚之間,右足又開始作痛起來。

  這個天殺的惡賊!

第三章 巨賞擒賊

  卻說黃羽翔離開淡月後,全力施展輕功,一路踏風而行。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個巨擘之女,也不知道日後會遇上什麼麻煩,但此際神功小成,心中正興奮莫名,卻也把這些煩心事丟到了一邊,反正想也無用。

  不過同樣是趕路,卻全不同於適才逃命時的心情。

  適時正值午夜,黃羽翔卻全然沒有睡意,直又行了半個時辰,才在樹林邊上休息下來。但一個半時辰的全力奔馳,跑了足有四百里許,迂迴環繞,竟從衢州跑到了金華。

  第二天醒轉過來,打了一隻野兔,胡亂生火烤了便吃。依他原意本想在林中隱居下來,修習「抱樸長生功」,哪知才呆了兩天,便忍不住跑到金華城裡去了。

  自他修習「抱樸長生功」以來,女色便離不開身。那「抱樸長生功」煉到絕高境界,陰陽交合只是用來增進功力,卻也非必要之事。但在修煉初期,情慾卻最是旺盛,這也怪他煉功時無人指導,原本可以通過疏導調息,使情慾之火沒有這般強烈,但他修行不得法門,對情慾要求甚是強烈。

  遇到綠衣小姐主僕那晚,他已經七天沒有近女色了,這兩天熬下來,實已到了極限,當下便去了金華城的「君緩行」。君緩行乃是金華盛名最著的勾欄,黃羽翔兩年前去過一次,對裡面的姑娘頗為中意。但此番前去,卻是全無興致,只覺一個個均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自三天前見過那綠衣小姐之後,黃羽翔雖然要將她忘記,但此等天香國色的麗姝豈能輕易忘懷!黃羽翔清修的那兩日,雖然功力進境神速,但每次收功之際,綠衣小姐的身影便浮上心頭,揮之不去。現在看到這些姑娘,雖然不乏美人,但豈能比之那綠衣小姐的絕世之美。

  黃羽翔無奈之下只好隨便找個姑娘應付了事,一番雲雨之後,黃羽翔意興了了,便上了「滿福樓」,點了幾個小菜,要了點酒,慢慢飲斟起來。

  誰知才吃到一半,卻聽旁邊桌上幾個大漢正在吹侃江湖上的最新消息。黃羽翔神功小成,正躍躍欲試,當下便仔細靜聽。

  誰想這幾個大漢說到,人稱「無雙玉女」的江湖第一美人、中原第一高手張華庭之女兩天前放出消息,要武林人士幫助緝拿一個曾欲圖不軌於她的賊人,凡是提供消息或是擒下那賊人的江湖人士必有重酬,消息說務必要活捉該賊子,張小姐要親自懲罰。

  消息才傳出,整個武林都轟動了。年輕一輩莫不想博得美人歡心,年長一點的也希望能夠得到張華庭傳授個一招半式。要知道,張華庭自十七歲出道,三十年來未曾一敗!自他三十歲後,手下無十招之敵,而近十年來,已無人敢與他動手了。要誰能與張家攀上關係,那在江湖中可是莫大的光榮,放眼天下,還有誰敢惹張華庭!

  而無雙玉女更是武林中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要哪個年青俊彥能夠得到她的垂青,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恩賜。更何況加上她父親的威名,任誰也可以鯉魚躍龍門,成為江湖上的一顆新星啊!

  黃羽翔聽著不禁將無雙玉女與三天前遇到的綠衣小姐比較起來,心道以綠衣小姐的容貌,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心念電轉之間,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一張臉頓時變得蒼白無比。果然,那幾個大漢隨即說到那賊子的姓名正是叫做黃羽翔!

  聽到自己的名字,黃羽翔恨不得狠狠打上自己幾個耳括子,有事沒事幹嘛要跟那淡月說自己的名字!現在真是捅了個天大的簍子,一念至此,不禁連連苦笑。

  怪不得綠衣小姐會有秦連這麼一個強得離譜的護衛,怪不得她竟如此絕美動人,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負盛名!

  想不到自己一夕之間竟成了天下的名人,只不過聲名實在太差,怕不要成為武林公敵。

  思忖間那幾個漢子中有個傢伙竟掏出一張畫像,說是張大美人親自畫的賊子肖像,黃羽翔偷眼看去,不正是自己堪稱英俊、稜角分明的臉嗎!心中暗暗佩服張美人的畫技了得,竟畫得如此相像。

  偏偏有個大漢正好望向黃羽翔這邊,錯愕了一下,竟然連連狂叫起來,顯是認出了黃羽翔。一番大叫之下,驚動了全酒樓的人。想不到這小小的滿福樓裡的江湖人士竟有二十來號人,幾個照面下竟都認出了黃羽翔這個小賊,頓時群情激奮,紛湧而上。

  好漢尚且不敵人多,但何況黃羽翔無心打這場無冤無故的架,當下施展輕功突圍而去。

  好在他輕功了得,場中眾人雖也有幾個高手,但輕功高絕之人卻是一個也沒有,竟被他逃了出去,當下黃羽翔又避入山林。但此小賊身在金華的消息不日便傳遍江湖,沒幾日的功夫,金華城便群雄雲集。雖是仲夏之際,但街頭林中,到處都是武林中人,勢有挖地三尺之心。

  金華雖然是個大城,但一下子雲集了如此多的武林中人,客棧一下子竟全部住滿,住不下的武林人士只好借居民屋。而且來得人還有愈增愈多之勢,讓人不得不感歎名利美色的厲害!

  冬夏兩季本是諸多行業蕭條之時,沒想到經過黃羽翔這一折騰,各種行當的需求量都是急增。他竟成了金華客棧業、風月業、飲食業的大救星,將原本不甚景氣的行業帶上一個高潮。

  但武林人士一多,難免互相有所磨擦,而有的有門派之見,有的更有私怨,幾日間沒將黃羽翔找著,反倒是互相鬥毆死了數人。這下子倒把官府惹了出來,實施宵禁,並驅逐外來人士。「民不與官斗」是武林中的信條,在官府逮捕並驅散了一批人後,轟轟烈烈地搜捕小賊行動頓時夭折,一大幫人散的散,回的回,有些人則化整為零,繼續尋找黃羽翔。畢竟,天下第一美人處加中原第一高手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浙江除東部外,其它地方皆多山林,黃羽翔隱身之處正是北山,綿延數十里,當真是安全無比。但在金華實施宵禁後,他見圍捕的武林中人越來越少,便開始向杭州進發。誰想才出林沒多遠,便連連遇上搜捕之人,當下邊打邊逃。

  雖然張大美人要活捉黃小賊,但黃羽翔知道要是被捉住的話,遲早也是死路一條。他武功初成,戰意又濃,圍捕他的又沒有太強的高手,倒被他一路逃到了嘉興。但後來的獵手武功越來越高,黃羽翔開始連連掛綵,但仗著輕功了得,「抱樸長生功」又厲害非凡,反倒被他傷了好個人。

  不過這一路倒是很好的磨練,比之初遇秦連時的二流身手,黃羽翔這幾日的進步真是快得驚人,連番的激戰反倒是對精神和肉體最好的鍛煉,身體的潛能被一點點激發出來,人也變得剛毅非凡,再不是以前那個得過且過,遇強則跑的性格。

  黃羽翔輕輕擦拭著長劍,猶自帶著血腥氣的冰冷劍身終將他的思緒帶了回來。他原先那把劍落在了初遇張大美人的屋舍裡,現在這把劍正是五天前從一個圍攻他的江湖客手中搶來的。那原先的劍主武功雖然差勁之極,但這把劍倒卻不是凡品。雖然談不上切金碎玉、削鐵如泥,但也是用上好的綿鐵所打,端得稱手耐用。

  這些天來他雖然沒有殺人,但戰況也可以用慘烈來形容,現在想來,竟有幾分反胃的感覺。

  他靠著樹幹,合上眼立刻睡了起來。

  這幾日圍捕之人越追越近,武藝也越是高強,使得他一天竟沒有幾個時辰可以入睡,氣憤之下,真想被他們捉去算了。但年輕的心性卻不容自尊受到損傷,是以一路支撐下來。現在幾乎一逮到機會就要好好睡一下。

  朦朦朧朧之間,只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襲上心頭,黃羽翔心生感應,雙目大張,支起虎軀,沉聲道:「誰?」右手輕拍劍鞘,「又是哪位前輩高人,請出來一見!」

  他內力增長雖快,但在這幾日戰鬥的培養中,感觸敵人的能力卻是更為突出。「抱樸長生功」本是天道之學,精神的修煉正是其中極為關鍵的一項。

  話音才落,只見兩丈外的一棵大樹後轉出一個白衣飄飄的俊美青年。黃羽翔雖然自負風流瀟灑,但只覺眼前之人儀表不凡,真乃翩翩濁世佳公子,比之自己真是不遑多讓。只是黃羽翔勝在體格鍵壯,更顯英武之氣。但令黃羽翔驚異的不是白衣青年的俊美無儔,而是他竟能欺到自己身邊如此之近才讓自己發現。

  自黃羽翔內力大長之後,只要有人接近他身週五丈之處,他都能心生感應,但此人竟能欺到他兩丈處才讓他發發現,那只能說明他功力了得,生平所遇高手,除了秦連之外,就數此人了。

  「前輩高人不敢,在下『霹靂刀』鄭雪濤,奉張仙子之命,特請黃兄到杭州一敘。」這鄭雪濤外號雖然霸道,但說話卻和他的長相一樣,斯文俊美,明明要拿人,卻讓人覺得像是在請人一般。

  「媽的,老子又沒叫你前輩高人,你到自己攬上了!」黃羽翔心中暗罵一句,他乞丐出生,沒念過書,所識之字還是他便宜師父教的,但他為人聰明,學得倒也快,但談吐之間,粗言糙語卻是總難全部改掉。

  不過「霹靂刀」鄭雪濤這六個字甫一入耳,心下卻是一驚。當今武林中老一輩人士風采依舊,但年輕一輩中也是俊彥輩出,聲名最著的,首推「三鳳五龍」這八名男女,鄭雪濤正是五龍之一。

  當下道:「鄭兄乃是人中之龍,張……仙子又是神仙中人,但黃羽翔只是區區一介浪子,不敢輕擾佳人!怠慢之處,請多多見諒,後會無期,再見!」

  他心知這鄭雪濤不是宜與之輩,暗道能不交手最好。

  「哈哈,黃兄此言差亦,蒙張仙子寵召,對我等凡夫俗子來說,莫不是天大的榮幸。況且黃兄年少有為,最近幾日,更是連敗不少江湖上成名之士,『浪子』黃羽翔之名現在可是路人皆知!」鄭雪濤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一把折扇來,輕輕揮動起來,說不出的瀟灑不群。

  想不到自己倒是打出了點聲名來,黃羽翔心中苦笑不止,但連日苦戰,豈是自己所期望的,便誠誠懇懇地道:「鄭兄,在下與張仙子確實有幾分誤會,但張仙子此刻正在氣頭上,若在下現在去見張仙子,怕是有命去無命回了。鄭兄可否給小弟一個面子,只當今天沒見小弟,日後江湖相見,定有回報!」

  「黃兄——」鄭雪濤臉色一變,「在下好心相請,黃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若是老老實實跟我去杭州,見了張仙子之後,我自會跟你說幾句好話,包你無事;不然的話……哼,可別怪我無情!」

  黃羽翔心道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鄭兄,小弟也想再見張仙子一面,不過若與鄭兄一起的話,未免尷尬。其實小弟早與張仙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不過是我們二人之間玩得把戲而已。」

  其實早在張大美人發出擒拿黃羽翔的消息後,就有不少人在猜測兩人之間的關係。張大美人是何等身份,「浪子」黃羽翔只是武林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如何能得罪天下第一美人?早些時候也有不長眼的人物曾覬覦張仙子的美色,欲金屋藏嬌,但莫不是被廢武功,便是橫死路邊,其中不乏名震一時的黑道高手,就是白道有些道貌岸然之徒,也被殺了幾個,待到張美人原是中原第一高手張華庭之女的消息傳出,武林中便再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人敢動歪腦筋了。年輕俊彥只是像蒼蠅一般圍著張小姐,爭相媚好,以圖抱得美人歸。

  黃羽翔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浪子」而已,憑什麼能惹得「無雙玉女」親下玉旨,要擒拿此人,而且要活不要死!

  鄭雪濤雖貴為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平日裡走馬章台,多少名門閨秀只為見他一面而競相奔走!但他眼界奇高,平常佳麗哪裡入得了他的法眼。但自三個月前見過無雙玉女一面後,頓時神魂顛倒,情難自抑。

  他鞍前馬後,苦苦追求之下,張美人只是冷顏以對,更是激起了他的豪氣,心道此等美麗絕頂、不為欲物所動的佳人才是他的良配,越發用心討好。但神王有意,玉女更是無情,幾番糾纏之下,張美人終於動氣。結果鄭雪濤與秦連大打一場,鄭雪濤雖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比之師承張華庭的秦連卻遠為不如,二十招內更已敗北。但秦連在戰後卻對鄭雪濤稱讚不已,說自己在年輕的時候絕沒有鄭雪濤這般的功力,倒是惹起了張美人的興趣,雖然仍不讓鄭雪濤跟隨左右,卻定下了後會之約。

  鄭雪濤雖然戰敗,但卻是敗在了秦連這等罕見的大高手之下,聲名卻是更上了一層樓,兼且更是得到了佳人後會之期的約定,心下興奮莫名。雖然與佳人約定之期還早,人卻早已趕到了與佳人後會之地的杭州,只盼著日子快點過。

  誰想在十天前聽說竟有一個賊子膽敢招惹江湖上人人心仰不已的絕代麗人「無雙玉女」,鄭雪濤頓時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黃羽翔一片片撕碎,但轉念想來,這不正是與佳人後會之時的最佳禮物嗎?於是立馬從杭州趕到了金華,欲親自拿下黃羽翔。他苦尋幾日,終於還是找到了黃羽翔。

  鄭雪濤前些日子只是一門心思想著博佳人一笑,渾沒想到黃羽翔是怎會招惹到佳人的。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八字一入耳,心中卻是格登一下,想那張大美人身邊有秦連這等大高手護駕,黃羽翔怎有機會得罪到她?而且又叫人不要殺了黃羽翔,豈不是有維護之意!

  所謂利令智昏,鄭雪濤雖是聰明才智,但情字當頭,不由得失去了平常的判斷力。

  一念至此,雙眼如欲噴出火焰一般,死死地盯著黃羽翔,道:「你說什麼!」

  黃羽翔見他面目猙獰,渾沒了適才的瀟灑,立時想到鄭雪濤正是張美人的愛慕者,心中暗歎張美人的魅力之大,但一想到張美人的容顏,心中也怦然而動。轉念之間,心道:自己剛才已經胡說八道一番了,莫不索性胡弄下去,這無雙玉女害得自己如此之慘,也要讓她嘗嘗厲害!

  張美人所傳的消息裡頗有曖昧之意,黃羽翔自然深知是她不願透露曾被他窺浴而已。這幾日他雖然沒殺一人,但受傷在他手下的卻有好多人,他雖然心喜自己武功大有長進,但卻不是那種得意忘形之人,心知若是惹出他們的師門來復仇,那就要令自己大為頭痛了。

  但若是把自己說成是無雙玉女的情郎,一時半會誰也弄不清真假,情形自然會大妙。而且若真難把這個天之嬌女泡上,那就一切都解決了。何況張美人如此絕代風華,自己已經食不知肉味,若不娶她為妻,活著也甚是無趣。

  黃羽翔本來沒有什麼奮鬥目標,一切只是率性而為。現在既然定下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的念頭,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心中暗暗發誓,非要娶無雙玉女為妻不可!

  他輕輕一笑,道:「鄭兄莫非沒有聽清楚嗎?其實小弟與張妹妹已有婚約,只是她面子薄,沒有對大家說明而已。小弟生性喜好遊歷,呆在家中無事,便出來走走。但沒想到張妹妹竟會如此想我,才幾天不見,便要尋我回去,倒是要勞動鄭兄,真是萬不敢當!」

  黃羽翔越說越是肉麻,連「張妹妹」這些詞也脫口而出。他有心叫得親熱些,但奈何不知道佳人的閨名,只好稱呼姓氏了。他生性不拘小節,又給無雙玉女害得如此之慘,言語之間便沒有一點節制。

  「胡說八道!」鄭雪濤怒不可遏,暴喝一聲,隨即便又是冷靜下來,道:「黃兄,你莫不是想激怒在下?」他輕笑一下,又恢復了原來瀟灑的神情,「無論黃兄怎麼說,在下一定會帶黃兄走人的!」

  黃羽翔暗暗讚歎鄭雪濤果然不負盛名,竟一下子狂怒中清醒過來,但既然知道「無雙玉女」是他的軟肋,豈會輕易放過,道:「小弟與張妹妹之間的事還要勞動鄭兄大駕,小弟真是愧不敢當,勞駕勞駕啊!」

  鄭雪濤臉色又是一沉,道:「黃兄,切莫再胡言亂語。張仙子乃是當世佳人,人所共仰,你若再出口不遜,可別怪小弟手下不容情!」

  「哈哈!」黃羽翔大笑道:「奇哉怪也,小弟與張妹妹確實情投意合、兩……」

  「住嘴!」黃羽翔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鄭雪濤一句暴喝,腰中刀已然出鞘,如電一般揮灑過來。

  好一個「霹靂刀」,這一刀聲勢驚人,彷彿鄭雪濤所有的憤怒全在這一刀中傾洩而出。

  「來得好!」黃羽翔也拔劍在手,一劍架在刀上。

  兩人都要試試對方的功力,這兩刃交擊,雙方都沒有閃避。

  刀劍相觸,黃羽翔只覺一股大力傳來,壓得心肺難受,當下「登登登」連退了五步,氣血一片翻騰,忙運氣調息,方止住了略微紊亂的氣息。

  待看向鄭雪濤那邊,雖然他也連連後退,但只退了四步。雖說刀走威武,劍走輕靈,刀劍硬碰,本是執刀的佔了優勢,但黃羽翔在這一劍上已然全力以赴,即使鄭雪濤也沒有藏拙,論功力,還是鄭雪濤略勝一籌。

  不過這一戰無論黃羽翔是勝是負,他都會聲名大振,能力拼「霹靂刀」一擊而只略落下風,江湖上又有幾個年青一輩能夠做到呢?

  「黃兄好深厚的內力啊!」鄭雪濤臉上已經換過凝重之色,「在下就全力以赴,以示對黃兄的珍重!」

  鄭雪濤舉刀齊眉,雙目如電,一股凜洌的殺氣頓時遍佈林中。殺氣如刀,驚起了林中無數飛鳥。

  黃羽翔也是不敢大意,畢竟他面對的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三鳳五龍」之一的人物。

  「接招!」鄭雪濤又再襲上,霹靂刀頓時揮灑出無數道光茫,漫天全是凜冽的刀光。

第四章 力戰脫困

  見他來得迅猛,黃羽翔忙避過一旁。剛才刀劍相碰,已讓他知道自己的功力還是略遜對方一籌。但心中卻是不怕反喜,想十數日前自己還只不過是個內力平平,武藝蹩腳的不入流人物,現在居然能和年青一輩中的頂尖人物硬碰一招而只加略落下風,心知只要自己再勤學苦練,不難成為一流高手。

  按下心中的喜悅,黃羽翔將精神全部集中在眼前這個強敵身上。心知內力自己要遜上對方一籌,但論起武技,自己與對方相差得可要大得多了。不過好在這十來日的苦戰也帶給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好處,無論見識武技,黃羽翔都上了幾個台階,還將幾年來偷學的武技揉合了起來,創出了自己的一些新招。

  不過鄭雪濤這一刀來得太猛,黃羽翔心知挾著出招時的高速,自己碰硬這招可就要吃大虧了。好在他輕功了得,當下身形連動,已脫出了刀光的範圍。

  他回身正要反擊,卻見鄭雪濤利刃一轉,又是暴捲過來,絲毫沒有中途停招,彷彿從頭到尾只是一招而已。當下身形再動,又脫了開去。

誰知儘管他身形躲閃,鄭雪濤總是如影隨形,不離不遠,逼得他還手不得。

  正是楚中鄭家的絕學「如芒在身」。

  黃羽翔身形連閃十餘下,始終不能將鄭雪濤的刀茫閃脫,心下一片悚然。他心知鄭雪濤聲名卓著,但誰想竟會厲害至斯,這下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了。

  深知不能再挨打不還手,猛地回身出劍,劍尖所指,正是厚沉的刀身,出劍的同時,右腳踢出,正是鄭雪濤的小腹。

  他這一招連消帶打,守中帶攻,端得是一記好招,正是十幾日血腥戰鬥帶來的好處。

  黃羽翔根本沒有想要和對方硬拚,這下只是借力閃躲而已。劍尖與刀身相觸,他只消使出「卸」字訣化去對方的攻勢,還可以借對方之力擺脫而去。右足這一腳,更是可以阻止對方的追擊。

  雖然招式簡單,但動作的拿捏卻要恰到好處,不然的話,在「霹靂刀」雷霆一擊之下,只會落下個劍折人亡的下場。

  黃羽翔輕喝一聲,劍尖正中刀身。他方自心中一喜,誰知劍刀再次相觸之際,只覺一股古怪的力道透體而入,自己的護身真氣竟不能阻擋分毫,渾身一顫之際,一口真氣竟提不上來,踢出的右腳頓時無力,再也形不成威脅。

  借物傳勁!

  武學中可以產生如此效應的,只有少林的隔山打牛神功。要不除非功力修到絕高境界如秦連之流,方能做到一點。

  這鄭雪濤的功力竟會如此高明?那他當日二十招內敗於秦漢之事,恐怕另有蹊蹺。

  鄭雪濤右手使刀盪開劍身,左掌推出,正中黃羽翔胸口。此際正值黃羽翔真氣渙散,他哪有力氣躲閃!結結實實的一掌之下,黃羽翔狂吐幾口鮮血,跌倒在地。鄭雪濤雖然也被黃羽翔踢中,但這一記綿軟無力,只是留下了一個鮮明的腳印。

  鄭雪濤收刀傲然而立,神情高傲異常,只是他胸前兀自留著個髒兮兮的腳印,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適才已然手下留情,不然的話,那一掌已經可以要了黃羽翔的命了。

  黃羽翔再吐一口鮮血,身上那股古怪勁道卻已經消失了,他真氣略微一運轉,壓下心口的煩悶,沉聲道:「怎會如此?」

  鄭雪濤輕笑一下,輕輕拍去身上的腳印,又從袖中取出那把折扇,輕輕揮動起來,彷彿眼前的事一點也與他無關,「黃兄,你可曾聽說過『碎玉鐵』?」見黃羽翔一臉茫然,又道,「碎玉鐵乃天地異寶,專破內家真氣!」看到黃羽翔臉上已經露出恍然之色,「不錯,這把刀正是用碎玉鐵所製!」

  「霹靂刀」,原來指得不僅是他的刀勢如電,更是指出了刀身上如電一般的古怪內勁啊!

  黃羽翔雖然害歎天下竟有如此異物,但暗自卻也舒了口氣,心知鄭雪濤的功力並沒有竟想中的那麼高。

  「那你與我第一次交手之時……」黃羽翔話一出口便已醒悟過來,頭一次劍刀相接之際,鄭雪濤顯然沒有用上碎玉鐵的特性,看來使用碎玉鐵還要配合特殊的方法。但顯然鄭玉濤要一舉擒下自己,是以在第一擊上故意欺騙自己。在探出自己的實力後,一面用威武的刀勢逼自己再次硬碰,一面又利用碎玉鐵的特性一舉擊傷自己。

  好深沉的心機!這就是江湖頂尖青年俊傑的實力嗎?

  黃羽翔卻不知道這碎玉鐵雖然功效奇特,但一個月卻只能使用一次,其它時間卻如凡鐵無別。每次用完之後,必要在月圓之夜,吸收天地之精華,才能重顯奇性。鄭雪濤本來是不捨對黃羽翔使上碎玉鐵的特異功能的,但誰叫黃羽翔一口一個張妹妹叫得他惱恨不已。

  「如影隨形」的招式雖然神奇,但卻是基於使用者的功力而定。這功法使用起來全憑一股內息隨著對手蕩起的勁風而身動刀進,是以奇快無比。但依他的內力卻頂多只能支持二十招,再久就要力竭而停,說不定還會留下內傷。鄭雪濤想不到黃羽翔輕功如此了得,在他連出十餘招之下,卻都被黃羽翔一一閃過,心知要是一擊不中,被他遠遁的話,卻也難以找著,是以痛下決心!

  「黃兄果然聰明,唉,誰叫黃兄敬酒不吃,卻偏要吃罰酒呢?」鄭雪濤輕輕笑道,「這下黃兄可以跟在下走一回了吧!」

  「技不如人,小弟還有什麼話說呢?」黃羽翔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體內真氣卻是運轉不停,「抱樸長生功」果然是神妙,雖然他被鄭雪濤刀上古怪勁道所侵,但在呼吸間已將這股內力消之無形。他只是吃虧在鄭雪濤後面加上來的一掌上,但鄭雪濤下手之間極有分寸,只是讓他重傷而已。但卻沒有料到黃羽翔護身真氣已成,那掌上的勁力倒被抵消了大半,此刻功行一周天,傷勢已經好了六七成。

  他心知技不如人,又對那碎玉鐵極是忌憚,腦筋一轉,便想到示人以弱,伺機制勝。

  「黃兄,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鄭雪濤嘴上說著風涼話,顯然對黃羽翔適才的胡說八道還心有餘恨。

  他走上幾步,又道:「黃兄,可還能起身上路?」其實他深知黃羽翔現在必是傷重得連跟手指也動不了,也不待黃羽翔回答,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還是讓在下助黃兄一臂之力吧!」

  他顯然恨透了黃羽翔,竟要將黃羽翔拖行而走。

  好在內力已經運轉自如,見鄭雪濤送上門來,黃羽翔心下大喜,等他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後,反手一扣,已捏住了鄭雪濤的脈門。

  一下子主客形勢,鄭雪濤臉上一片驚詫,但脈門被扣,渾身半點勁也使不出來,生死已不是自己能夠作主。

  他為人倒也豁達,才現驚容,轉眼之間又是一臉微笑,道:「黃兄果然好本事,在下佩服不已!」

  「哈哈!」黃羽翔傷勢雖然沒有全好,但已沒有大礙,「只是耍耍陰謀罷了,怎能比得上鄭兄的本事。」口中說著,另外一隻手已經封住了鄭雪濤「膻中」、「曲池」幾個穴道。

  鄭雪濤即使武功再高,但要衝破這幾個穴道,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

  「鄭兄,小弟剛才所說得關於張仙子之事倒大多是真的,不過婚約之言,卻真是騙鄭兄的,小弟與張仙子其實是中表之親。」黃羽翔翻身躍起,拉著鄭雪濤坐到樹下,道,「其實也難怪鄭兄喜歡我表妹,以我表妹的容貌卻是萬中難得一見。只是她的丫環太過刁蠻,每次都弄得我甚是尷尬,這一次實在是我得罪了她,才不得不跑出來的。」說罷,又將張美人的容貌大誇特誇。

  鄭雪濤原本也不會輕易相信黃羽翔的話,但聽黃羽翔說他倆並無婚約之言倒是無端端地心中一喜,再聽他說淡月刁蠻,倒也有幾分相信之意,到後來聽他說張美人如何如何美麗,正好觸發藏在心中好多天的相思之意,忍住也跟著說了起來。

  開始黃羽翔講三句他才跟一句,倒後來全是他一個人在說了,黃羽翔只是偶爾和上一兩聲。不知不覺,竟說了幾有半個時辰。

  黃羽翔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在和了他一聲後道:「嗯,我表妹的閨名是什麼,鄭兄可曾打聽出來了?」

  「張仙子的閨名是夢心,我是纏了淡月姑娘好幾天才打探出來的,還被……」鄭雪濤畢竟不是笨人,片刻間已然知道自己上當,怒喝道:「黃羽翔,你好不要臉!」

  黃羽翔本就要把他纏個七葷八素,讓他糊里糊塗地吐露消息,所有的一切正是要知道張大美的的名字,不然的話,要他日後如何冒充是人家的未婚夫呢?

  「哈哈」黃羽翔得意非常,一指點了他的啞穴,「多謝鄭兄成全,日後小弟夫婦定不會忘記鄭兄今日指點之恩的,大恩不敢言謝,容後再謝,告辭!」

  顧不得理會鄭雪濤眼中似要殺人般的怒火,黃羽翔施施然輕鬆而去。

  驕陽似火,知了又拼了命地叫了起來。

  黃羽翔行出好遠,想到終於知道了張美人的閨名,心下老大高興。不過想想這個張夢心讓自己平白無故得罪了這麼多人,心裡又是惱恨異常。暗道,以後若把娶回來後,定要好好教訓她。他本是風流好色之人,想著想著便聯想到了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場景,滿腦子的齷齪念頭。

  正幻想著與張夢心在床上胡天胡帝,身上卻隱隱一痛,心知剛才雖把傷勢壓下,但畢竟還是傷得不輕,當即走下大路,躲到一棵樹後運功療傷。功行三十六周天,他長身而起,仰天大笑不止,這一番調息他不但傷勢盡去,而且功力似乎又有精進,怎能叫他不喜。

  重新走上大路,還沒行出幾步,猛然心中又生強烈的不安之感,渾身一顫,虎目中精光四射。

  「小輩,老老實實地跟我們走吧!」熾熱的六月天裡彷彿吹過了一道寒風,黃羽翔只覺皮膚一陣顫粟,眼前已不知不覺多了四個人。

  這四個人都是五十來歲,又瘦又矮,雖然在大熱天,卻個個穿著黑色的衣服,將自己包得緊緊的,身上雖然沒有帶什麼武器,但就這麼在眼前一站,渾身還是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勾魂奪命四鬼叟!」黃羽翔的瞳孔不禁收縮了一下。

  「你這小輩竟然還知道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唉……」站在最右邊的老頭輕輕搖了搖頭,道,「小輩,既然知道我們四個,那就乖乖跟我們走吧,不要玩什麼花樣了!」

  勾魂奪命四鬼叟!傳說他們是四兄弟,姓段,也是師兄弟。早年拜在天邪老人的門下,為人善惡不分,行事全憑喜怒,當年他們被稱為勾魂奪命四鬼客,曾在武林中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後來惹出了少林掌教智海大師,百招之內將他們盡皆降服。智海大師憐他們幾個武功修煉不易,雖然殺性甚重,卻也除了不少黑道惡人。便將他們收到座下,以佛法收攝他們的暴虐之氣。他們四個倒也爭氣,在少林寺中修身養性十幾年也沒出什麼紕漏。誰知有一日幾個小賊竟上藏經閣偷盜少林武功典籍,卻正好碰上他們四個,被一一殘殺。

  少林派認為他們四個雖然為惡之心已除,但心性好殺,留在寺中恐怕會有辱佛門清靜之氣,於是將他們趕出少林。

  四鬼叟十數年研佛,向善之心甚強,重入江湖倒是殺了好多個惡名昭著的高手,但手段之烈,下手之狠,比之當初猶有過之。而隨著年齡漸增,功力也是日進,外號也由「客」變為了「叟」。他們在武林中雖然仇家甚多,但少林十數年苦修,佛門神功與邪派武功已合二而一,而且四位一體,在武林真是難逢敵手,倒也沒人敢對他們指手劃腳,伺機尋仇。

  這次他們四人竟會出馬對付黃羽翔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傳揚出去的話,足以讓黃羽翔一日之間身價百倍。

  黃羽翔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是哭是笑,以前總是幻想自己成名,但眼下真個成名了,卻是如此麻煩不斷。想想平日聽來關於四鬼叟的傳說,心中不禁一片毛骨悚然,怪不得在這種大熱天也覺得陰冷得可怕。

  強擠出一絲笑容,黃羽翔道:「四位前輩的英名晚輩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英姿過人,令晚輩仰慕不已……」他功力雖然精進迅速,倒也沒有狂傲得認為自己能夠敵得過這四個凶名赫赫的老頭,看他們眼睛開合之間個個精光四射,便知道他們的功力修為已是爐火純青。當下好話連篇,頌語如潮,希望四位前輩老懷一喜,便放過他這個無名小輩。

  「小伙子倒也是有眼光……」四個老頭果然個個眉開眼笑,雖然他們幾個加起來已過兩百歲,但馬屁功夫還是照吃不誤。黃羽翔也從「小輩」升級為「小伙子」了。

  黃羽翔一見馬屁功夫見效,當一精神大振,更是揀了他們四個平生幾件頗為有名的大事大侃特侃。他以前武功雖然不入流,但對江湖上的事倒是異常關心,平日裡道聽途說,真真假假也知道不少事。

  四鬼客聽黃羽翔說起他們平生的事跡,有幾件還是他們頗為自得的,有時忍不住也會插幾句。眼見黃羽翔恭敬非常,說得又甚是入耳,個個老懷大暢,眉開眼笑,陰沉之氣一下子全沒了。心道這個小伙子倒是頗為難得,很是識得實務。

  自己四人當年曾經受過張華庭極大的恩情,一聽說張華庭的女兒邀人幫忙,自己四人又正好在金華附近,於是便動身前來追趕。當初覺得要自己四人對付這個小輩時,心中極不舒服,現在聽黃羽翔一口一個前輩高人,一頂頂高帽子戴來,倒沒了開始的委屈。

  「……四位前輩武功蓋世,必不會為難晚輩這等無名之徒!」黃羽翔見識機差不多了,忙給自己求情。

  「這——」四鬼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現出難色。

  他們幾個雖然生性好殺,但十幾年向佛,殺性雖然未除,但除惡為善之心卻是極強。黃羽翔本就沒有什麼大惡,說話又極對自己的胃口,要他們出手,卻也有幾分不願。但想到張華庭當年的恩情極大,既然已經出手,又怎好空手而歸呢?

  黃羽翔言下一擠兌,四鬼叟倒真是為難至極,均覺動手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多謝前輩容情之恩,晚輩大恩不敢言謝,容圖後報,就此告辭!」黃羽翔忙打鐵趁熱。

  「不行——」大叟大叫一聲,「你不能走!」他扭頭看看了其他三叟,又道:「小伙子,你還是和我們四個走一回吧。不管你犯了什麼,有我們四個跟你保著,肯定無事!」

  黃羽翔見他們還不肯放自己走人,心下連連叫苦。四鬼叟雖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但比之中原第一高手張華庭來卻是差得老遠,就算是少林掌門,張宗師也未必會賣他的賬啊!古來女子名節最大,自己若是再見張夢心,肯定小命難保。

  不過想到張夢心那美得近乎不真實的俏臉,心中卻不由得柔情暗生。他心才一分,隨即便又清醒過來,道:「四位前輩,晚輩非是不願與諸位前輩走一趟。只是晚輩身有要事,實在是不克分身。四位前輩乃是通情達理之人,想來一定會體諒晚輩的。」

  他張口一個前輩,閉口一個晚輩,便是要這四鬼叟自重身份,不能以大欺小。

  四鬼叟面面相覷良久,大叟才道:「小伙子,非是我們四個肯放你,只是你今天必須跟隨我們四個走一趟!」

  黃羽翔暗暗歎口氣,心想這一架還是躲不了,當下拔出長劍,肅然而立,道:「四位前輩哪位先賜招?」

  他經過十幾天的磨歷,成長極為迅速,長劍在手,自有一股攝人之威。

  四鬼叟齊齊眼睛一亮,都有幾分興奮之意。

  四叟率先走了出來,「小伙子,年紀輕輕就有這份功力可不簡單啊。好,只要你能擋我三十招,我們便放你一馬。」

  其實以四鬼叟在武林中的地位,這三十招之約已是數量太過。不過他們看黃羽翔氣勢沉穩,法象嚴謹,也不敢輕小覷他。

  黃羽翔豪氣頓生,心想以自己的輕功躲過三十招倒也應該不成問題,一念至此,行了個敬手禮。他心知自己愈是恭敬,四鬼叟愈是不會背棄承諾。

  果然,四鬼叟都面帶微笑,均覺孺子可教。

  四叟很隨意地站在黃羽翔身前,也不見他運氣擺架,但一股令人不寒而悚的氣勢卻是顯露無餘。

  黃羽翔心知他自重身份,絕不會先出招,當下一招「隨風舞柳」,攻了出去。

  他曾見過武當弟子使過這招,經過他自己的鑽研,已是面目全變。但長劍如風,凌厲的劍光一下子四面八方將四叟團團圍住。

  四叟眼現奇光,身形一閃,突地欺近黃羽翔的身周,右掌直劈黃羽翔胸前,正是佛門神功「般若掌」。

  他手上使出的是佛門浩然正大的武功,但掌風卻是陰寒得可怕。

  他們四人雖然將正邪兩派武功合二為一,但畢竟從小修習的便是邪派武功,內力卻是難以改變,只是又經過十數年的苦修,功力卻更是深湛。

  黃羽翔實暗暗心驚四叟身法奇快,內勁陰邪,偏偏招式又博然正大。但他反應也是極快,長劍順勢一擺,又刺向四叟。

  若是按照一般做法,黃羽翔本應收招而退,或是與他對拼一掌。但黃羽翔本就無師自通,行事不按常規,這一劍應變極快。

  四叟輕咦一聲,他見黃羽翔這一招使來,雖然招式大異,但骨子裡卻仍是武當的套路。他行走江湖幾十年,武當劍法又天下知名,其一招一式,莫不瞭然於心。

  他一掌劈出,已然料到了黃羽翔的後招,若是黃羽翔技僅如此,那他自信可在十招之內將黃羽翔拿下。誰料黃羽翔壓根兒就沒有正正經經學過武技,招式變化全都隨心而動,這一劍倒真是把四叟嚇了一跳。但他經驗豐富,身形一轉,已躲了開去。

  四叟這一下退得極是狼狽,但臉上卻是不怒反喜。他本對黃羽翔頗有好感,這時見他自出機杼,創意新穎,功力也是不凡,不禁動了愛材之心。

  他心中雖然不欲傷了黃羽翔,但手上卻是絲毫不慢,揉身復上,一掌一掌劈來,如刀斧一般。饒是黃羽翔有長劍之利,但四叟身法奇快,一下子已被他欺到身旁,長劍反倒成了累贅,沒有一點用武之地,被他逼得步步倒退。

  待到十餘掌之後,漫天全是四叟聲勢驚人的掌勁。這四叟人是矮矮瘦瘦的,但手上的勁力卻是奇大無比。

  黃羽翔開始還能騰挪自如,但時間一久,週遭全是四叟迫人的掌風,那陰柔的內功擠壓全身,端得異常難受,身形轉換也越是困難,心道四叟才出了十幾招,這樣下去,自己可捱不過三十招啊。

  他邊閃邊退,四叟也是跟進迅急,轉眼之間,離其它三叟已有十餘丈的距離。

  「小子,這一掌看你往哪躲?」四叟打得興起,暴喝一聲,雙掌挾著猛烈的勁風直擊黃羽翔。

  其他三叟一見,齊聲道:「四弟掌下留情!」他們四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瞭如指掌,知道四叟這一掌已是聚起全身真力,若是被他擊實,以黃羽翔區區十餘年的內力,絕對死得徹徹底底。

  漫天的掌風迎面襲來,沉重的勁道彷彿要將空氣也撕裂。

  黃羽翔避無可避,也是一掌迎上,推出一道勁氣。

  「小輩不可!」其餘三叟齊齊喝道。

  話音未落,兩人的掌風已經相接。

  黃羽翔只覺四叟的掌勁凌厲霸道,卻又不乏柔和之意,心知這是四叟揉和正邪兩派的奇門功法,當下運起「卸」字訣,避重就輕,反借四叟之力,身形如電,一子下飛出老遠。

  「四位前輩不用送我了,山青水長,容圖後會!」黃羽翔聲音傳來,人已在十幾丈外了。

  黃羽翔心知背後跟著無數武林中人,往回走絕無幸理。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硬拚,與四叟交手之際便將兩人的位置顛倒,邊打邊退,最後更是借四叟之力迅急遠遁。

  但四叟數十年精修的內力倒真是非同小可,雖然仗著「抱樸長生功」的微妙,護身真氣已成,但化去四叟的掌勁還是讓他難過得快要吐血。

  他一擺脫四叟,便全力飛奔,也顧不得全身真氣沸騰如火,難受得要命。

  四叟被黃羽翔最後全力一擊也打得身形一愣,但他內力遠較黃羽翔深厚,真氣一運轉,頓時就恢復過來。這時其他三叟也趕了上來,四人互看幾眼,道:「追!」尾隨黃羽翔急馳而行。

  他們四人縱橫江湖,平生只過一次虧,現在被黃羽翔擺了一道,都動了真怒。

第五章 避禍單府

  黃羽翔輕功雖佳,但畢竟事先吃了四叟一掌,初時只覺氣血翻騰,難受異常,但連縱十幾下之後,只覺全身發冷,四肢竟有疲軟之象,奔走之間,速度大減。

  他心知這是自己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依著四鬼叟平日的習性,自己若是落到他們手中,恐怕會死得很難看,當下奮起餘力,一點也不敢放鬆。

  那四鬼叟成名三十幾載,一身功力著實不凡。輕功雖然不是他們幾個所長,但絕不會比黃羽翔遜色多少,再加上黃羽翔受傷之後功力大減,卻被他們越追越近。

  黃羽翔勉強又行了近一里地,但全身如沸,難受異常。

  這四叟修習的純是陰毒之極的內力,黃羽翔與他對掌之際,因他心急脫困,來不及將他的掌力全部驅出體外,這里許地奔跑的功夫,倒是在黃羽翔體內大肆作亂,若不及時行功療傷,只怕後患無窮。

  正在黃羽翔快要絕望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座莊園,他大喜過望,身上的傷勢彷彿也輕了好多,腳下力道大增,快如利箭一般,些許功夫已經竄進了園中。

  這莊園佔地甚大,黃羽翔心知只要能躲進其中,四鬼叟一時半會之際絕難找到自己。依著他的機敏,定能逃出生天。

  他身形落地,卻是一個花囿,面積不大,卻甚是精美。但黃羽翔卻是無心於此,又一個縱躍,已到了一排連綿的屋舍,他打開身旁的一扇窗外,人已如游魚一般滑了進去。

  這屋子布致得甚是精緻,鼻中隱隱有檀香味,黃羽翔精神不由得一振。遊目四周,卻是空無一人,他心下大喜,行到門口,頃聽一下,卻沒有半分聲音,知道外邊沒人。

  他打開門行了出去,又將房門輕輕掩上。這屋子外面卻是一條長長的走道,黃羽翔快步而行,走廊盡處,卻是一個假湖,湖對面是個小巧的閣樓。湖中有個朱紅的亭子,湖邊假石林立,錯落有致,頗有韻味。雖在仲夏,但身處其中,也覺涼意陣陣。

  黃羽翔雖是市井粗人,但見此美景,也不由得暗暗心歎。但來不及他多作感想,卻聽外面嘈雜之聲漸起,一會兒的功夫,已是如潮湧一般。四鬼叟輕功畢竟不比黃羽翔,兼且人數眾多,才落進院落,行走之際,已被人發現,一時之間,「強人」「小偷」之聲充斥不絕。

  黃羽翔心知此等大莊園裡定有護院武士之流,但這些不入流的人物應付平常毛賊可以,要讓他們對上四鬼叟,卻是九死無生。當下竄過假湖,攀上頂樓的窗戶,鑽入了閣樓,行動之間,全沒半分聲響。但經此一用力,渾身更是難受。

  才進閣樓,鼻中已聞到了一股清幽之香,入目之物,全是女子所用的物品,正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屋子的正中有一張大床,旁邊是張梳妝台,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字畫,屋子雖然不大,但卻真是精美異常。黃羽翔透過薄薄的帳幔,隱隱可以看到一個女子正坐著梳妝台前,攬鏡梳頭。

  黃羽翔悄悄掩了過去,行到那女子背後,正要制住那女子,卻從銅鏡中看到她的臉上突然露出驚慌害怕的神情,心知她已發現自己,忙一指點出,封了她的啞穴。

  他從鏡中看著那女子,輕聲道:「小姐請不要慌張,我不是壞人。外面有幾個人要追殺我,我只是借你這裡躲一下,馬上就會走的,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神情之間甚是誠懇,一雙虎目之中更是閃著動人的色彩,使人不由自主地會去相信他。從鏡中看去,那女子的臉上果然驚容稍斂。

  黃羽翔是湊在那女子耳邊說話的,呼吸之間暖暖的氣息全吐在女子皙白的脖頸上。透過?亮的銅鏡,黃羽翔能夠清楚地看到女子的臉上佈滿了陀紅,眼中害怕的神情也變成了濃濃的羞意。

  方纔黃羽翔一心要制住她,倒沒注意到她的長相,現在凝目之下,發現她竟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雖然還及不上張夢心的絕美之容,但杏眼瓊鼻,俏臉如花,真也是美得驚人,比之淡月,還要美上三分。一身湖水綠的衣裙,襯著她雪白的玉膚,當真是說不出的誘人心神。

  此刻她紅暈上臉,更增嬌俏,看得黃羽翔情動不已,猛然之間,只覺全身一冷,心知四叟臨別的禮物又在作怪,當下又是一指點出,使女子動彈不得,便要運功療傷。

  他心念一動,卻將那女子抱起,走向房中的大床。入手之間,只覺她柔若無骨,端得舒服。

  黃羽翔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只見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卻在不停地顫抖,知她心中害怕自己會做什麼不軌之舉。饒是如此,黃羽翔心中還是一蕩,差點兒把持不住,狠下心腸,將薄薄的絲被披在她身上,遮去了她凹凸有致,玲瓏誘人的身段。

  他靜下心思不去想她,盤坐在離房門較遠處打坐起來。這樣一來,即使有人闖入,不即細看之下,也只會認為那女子在打午覺,不會疑心到別處。

  黃羽翔自修習「抱樸長生功」後,情慾之需便遠勝常人。他雖然合上雙眼,但腦中滿是床上那女子美麗異常的俏臉,心中全是她動心撩人的嬌軀,一時間情動如火,難以自禁。

  猛然之間,黃羽翔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自己兩巴掌,臉上雖痛,心倒也平靜下來,全神凝注到身上的傷勢上。

  四叟的內力好生了得,黃羽翔只覺全身的真氣都像散掉似的,勉勉強強才聚起了一點,在全身運轉一個周天後,散開的真氣才慢慢聚攏,在全身愈轉愈快。

  他卻不知四叟這一掌上運用的真力乃是傳自天邪老人的「十滅真陰」。這「十滅真陰」乃是武林中最是陰毒的武功,凡若被這種內力侵入身體的,必會被它耗盡元陽而死,端得歹毒異常。四鬼叟行走江湖,惹得天怒人怨,這「十滅真陰」倒是擔了一半的惡名。

  黃羽翔所學的「抱樸長生功」乃是雙修之學,他培養的乃是至剛至陽的真勁。所謂孤陽不長,孤陰不生,修習「抱樸長生功」所引起的情慾,其實乃是對真陰的需求。

  他雖然常上妓院去風流一番,但妓院女子過得是夕迎朝送的生活,撻撻而伐之下,所剩真陰近乎無有,而且又沒有修煉過內功,是以黃羽翔修習神功多年,只是將過旺的陽火去除,以免走火入魔,對神功的修行卻是進展不大。兼且他對自己所修習的內功本就一知半解,不明其中的真髓,多年修煉,只是築基而已。

  後來他開始領悟到神功中的精髓,功力日進,但獨自修煉,增長的全是真陽之氣。他這幾日又是全在逃命,又沒功夫到妓院去吸取真陰,或是發洩心火,陽氣之盛,遠勝從前。

  他醇淨的純陽真氣遇上陰毒的「十滅真陰」,正是冤家對頭,立刻鬥了起來。雖然四叟的內力遠較黃羽翔深厚,但畢竟打在黃羽翔身上只是一星半點。而論功法之精妙,「抱樸長生功」實可算得上當世有數的心法,此番又是在黃羽翔體內鬥法,憑著體內十餘年的底子,「抱樸長生功」漸增上風。

  兩者雖然一陰一陽,猶如水火不同,但陰陽本是互生,當「抱樸長生」真氣每化去一分「十滅真陰」中的寒毒之氣,兩者就會結合成最原始的力量,沒有陰陽之分,正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先天真氣。

本來依著黃羽翔的功力,除非得到內力深厚女子的處子元陰,否則依著他眼下的修行來看,起碼要到四十歲以後,才能生成先天真氣。但豈料在機遇巧合之下,竟成此奇功。

  他內力雖然沒有增長多少,但在本質上卻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若不是他修煉的功法奇特,並且機遇不凡,常人恐怕一輩子也煉不到先天真氣的境界。

  黃羽翔一開始只是為療傷而行功,但現在全是在修煉內力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先天真氣奇妙的境界中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羽翔從混沌中醒來,猛然聽見外面鬧哄哄的聲音傳來,聲音越來越近,接著又是「登登登」的上樓聲,沒幾下功夫,門外已經聚起了好些人。

  黃羽翔兩眼睜開,目中已沒有了修習內功初期的精光,反倒是瑩瑩然有了一層溫瑩光潔之意,正是先天真氣初成的特像。睜開雙目的剎那,只覺所視之物比平時倍加清晰,外面知了的鳴叫聲,湖中魚兒的嬉水聲,蟻走蠅飛,莫不瞭然於心。

  天地彷彿與自己溶合在了一起,黃羽翔一下子心神俱醉,激動不已。想起當初遇到秦連時的情景,他給自己的感受,正如眼下一般。心知自己的修行又邁過了一個門檻,雖然比之秦連還遠為不及,但在質上卻沒有分別了。

  他原本還覺酷暑難當,但此時此刻,渾身卻是溫涼舒適,全沒有炎熱之感。這先天真氣真是神妙無窮,功力初成,便已寒暑不侵!

  黃羽翔按下心中的狂喜,傾耳一聽,已知外面共有八個人,從他們的呼吸聲來判斷,有六個是內家高手,還有兩個則是常人。但六人之中又有兩個人的內力遠勝旁人,一呼一吸之間沉穩有力,雖然還及不上秦連,但差距也不會太大,端得強大的恐怖。

另外四人雖然內功稍遜,但也在自己之上,而且呼吸細長,雖然還在門外,已給自己一種陰冷的感覺,顯然練得是一種奇門內功。這種內功黃羽翔卻甚是熟悉,正是四鬼叟。

  「瑩兒——」幾下敲門聲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為父……」

  黃羽翔心念一轉,身形已繞到床邊,俯低身子,藉著床的掩護,只要人不走到近處,自然發現不了他。他心中總是對四鬼叟大是忌憚,武功雖然已從後天進入先天之境,但其中的好處也要在日後的修行中才能慢慢展現出來,現在與四鬼叟相比,在內力的質上他雖然勝過四鬼叟,但在量上卻仍有不小的差距,況且以一敵四,哪有勝算。而且還有兩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大高手,當真輕舉不得!

  那門外之人等了一會,又叫道:「瑩兒——」聲音之間,頗有幾分焦慮。

  他話音才落,只聽「轟」地一聲,房門已經被人強行推開,一下了走進來七個人。

  當先一人約摸四十來歲,身材甚是魁梧,雙眼細長,但卻頗有英氣,雖沒有像修習內功之人那樣精光四射,但常人若是被他瞪上一眼,保證會被嚇得膽戰心驚。他身穿一件紫色長袍,舉動之間,威嚴十足。

  他身後跟著兩個三十來歲的壯漢,皆是太陽穴高高聳起,顯是內力修為已到了很高的境界。

  而那兩個壯漢之後赫然便是四鬼叟,一個個陰沉著臉,顯然是與莊裡的人對上後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黃羽翔趴在床邊,一動也不敢。他從進來的幾個人的腳步聲中就可以看得出他們的武藝絕對不凡,況且還有四鬼叟正在其中。當下更是將呼吸聲壓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純以先天真氣流遍全身,壓住身體散發的熱量,收斂身上的氣息。

  他深知以四鬼叟和另外兩人的實力,對別人身體的氣味、熱量極為敏感,若是稍一不慎,便會立時被發現。

  這一下先天真氣的好處便顯現出來。雖然入屋的六個高手武功內力都在黃羽翔之上,但卻無一達到先天之境,在黃羽翔先天真氣的刻意壓制下,竟是誰也沒有發現異常。
  那當先的威武中年人看到床上的女子,急上前幾步,走到床邊,叫道:「瑩兒,你怎麼了,還不醒來!」

  黃羽翔暗叫一聲不妙。他將那麗人放到床上之舉,本想讓別人誤以為她正在睡覺,卻沒有想到大家這麼鬧哄哄的,任誰也不可能睡得著。心念至此,猛地長身而起,在那威武中年人的驚詫聲中,已將床上的麗人拉起,將她半摟半抱在懷中,擋在自己身前,左手搭在她的肩上,右手則橫劍在她的玉頸之上。

  這一下變生肘腋,眾人都沒有防備,齊齊一驚。

  那威武的中年人雖慌卻不亂,臉上只是閃過一道驚容便又恢復了鎮定,他身後的兩個壯漢已護到了他的身前。而四鬼叟則紛紛叫道:「果然是這個小輩!」

  那威武的中年人沉聲道:「你是何人?還不快快把本官的女兒放了!」他沒有修習過內功,但說話之間自有一股威懾之氣,使人不得不去服從他。

  黃羽翔聽到「本官」二字卻是大呼倒霉,沒想到自己還沒把張夢心的事情解決,卻又惹上了官府中人。但事情既已做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廢,況且此時除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外,恐怕別無它法,反正人已經得罪了。他先放下心中的煩惱,道:「放人可以,給我預備一匹快馬,並把這四個人關起來。」他口中說著,左手指了指四鬼叟。

  他心知四鬼叟能上到這裡來,自是與莊中人已經取得一定的協議,要把他們四個關起來,自是不能如願,但所謂漫天要價,就要看對方怎麼還坐地還錢了。

  這一下還真被黃羽翔猜對了。那四鬼叟雖然才進莊園就被人發現,但平常的武師哪是四鬼叟的對手。好在四鬼叟十年向佛,殺性卻也有所收斂,沒有真要了那些武師的小命。要是依著四鬼叟當年的性子,這會功夫,這裡已是血流成河了。

  護院武士雖多,但一會兒功夫便已被四鬼叟殺得一敗塗地,直到雁山雙傑的出現,才遏止了四鬼叟的前進步伐。這雁山雙傑出道雖比四鬼叟晚,但師承天下有數的高人百敗刀王李恩,一身修為遠較四鬼叟為高,但四鬼叟勝在人多,交手數十招,竟不分上下。

  經過一番打鬥,雙方都驚異於對方的實力,不由得罷手下來互問究竟。待到撇清誤會,雙方便約定先找著了黃羽翔再說。

  說來黃羽翔也真是倒霉,他所進的這個莊園,正是浙江布政司長單定坤的別墅。這單定坤曾在靖難之變中出過大力,深得朱棣的賞識,眼下是朝廷二品大員,權勢滔天。他綁架別人也就罷了,卻偏偏盯上了單定坤的唯一愛女,這下正是惹到老虎頭上。

  他得罪了「無雙玉女」張夢心,已是招惹得武林中人對他追擊不休,這下又與朝中大臣對上了,真是禍不單行。

  那威武中年人正是單定坤,他微微皺眉一下,道:「你的事本官不管,你只要放了本官的女兒,本官便既往不咎,放你一條生路。」

  黃羽翔輕輕一笑,左手在單女身上微微一用力,卻聽單家小姐輕輕呼痛起來,叫道:「爹爹!」,原來他已解開了單女的啞穴。

  所謂骨肉連心,單定坤果然神色大變,道:「大膽——」他官威一發之後,卻看到自己寶貝女兒臉上流露出痛楚的神情,當下輕輕歎口氣,道,「方明、振俠,拿下這四人!」方明、振俠正是雁山雙傑的名字,一個姓于,一個姓言。

  話音未落,四鬼叟已是勃然變色,雁山雙傑也是神情一震,於方明上前一步,道:「大人——」他二人並無戰勝四鬼叟的把握,再說四鬼叟在武林中凶名赫赫,若是被他們走脫,以後伺機報復,那可是個大麻煩!

  單定坤又何嘗不知。他見過四鬼叟的本事,雖然他本人不習武,但對雁山雙傑卻是知之甚深,知道四鬼叟了得。他能容許四鬼叟跟著自己在園中找尋黃羽翔的下落,一方面是豈憚這四人的武功,另一面卻有收服這四人為自己所用之心。

  他此番話只是對黃羽翔的一個交待。雁山雙傑略一沉思便已明白單定坤的意思,雖然轉過身子對著四鬼叟,但目光卻沒有放過黃羽翔。

  四鬼叟雖然脾氣暴躁,但畢竟也不敢輕惹官府中人,況且雁山雙傑也不是易與之輩,見他們兩個不動手,自也不會搶先挑起戰端,平白便宜了黃羽翔。

  黃羽翔微微一笑,對身前幾人的心思也是瞭然於心,道:「大人,我也不會讓你難做。不如這樣,你只需給我準備一匹快馬,我帶上令千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會放人,如何?」

  單定坤大是躊躇,若放黃羽翔走人,那情勢必然會脫出自己的掌控;可要是不依黃羽翔,真要是惹毛了這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第一個倒霉的可是自己的女兒。他的目光從黃羽翔不慍不火的臉上移到自己的女兒身上,只見她原本就纖弱的身體更顯煢煢弱質,俏臉上更是柳眉微皺,說不出的憐人。

  「不行!」說話卻是四鬼叟中的大叟。

  雁山雙傑中的於方明也道:「黃羽翔,你總也算武林中的一條漢子,怎能做這等挾持婦孺之事,不怕被江湖朋友的嘲笑嗎?」

  「嘲笑?」黃羽翔心中暗道,張夢心一席話招來無數武林人士對自己窮追不已,怎麼沒有人嘲笑他們?難道非要自己被他們擒了殺了?真要是如此的話,恐怕也沒有人會分與他半點同情。

  黃羽翔決不是那種自負迂腐之人,此刻大敵當前,只有身邊的這個美人才能保自己無事,怎肯說放就放!當下不去理會他們,只是盯著單定坤。

  單定坤沉吟半晌,又深深地看了黃羽翔一眼,只見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雖然笑兮兮的沒有半絲正經,但神情之間卻是剛毅無比。以他數十年久經官場的眼光,自是知道這種人說一是一,心智堅毅,決定的事定不會更改。當下高聲道:「來福,去準備一匹好馬!」只聽門外有人應道「是,大人!」,一陣「登登登」的下樓聲。

  黃羽翔見他屈服,心中大是高興,他深知凡事起頭難,現在既有先例,以後就好辦了。他左手內力輕吐,瞬時間衝開了單女身上的穴道,輕輕笑道:「大人,請退出門外,容我和貴千金出去!」

  單定坤怒哼一聲,用力一甩袖子,當先走了出去,雁山雙傑也跟著隨後而出。四鬼叟雖然心中不願,但身在人家的地頭,自也不好強來,當下也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黃羽翔長長地舒了口氣,一直提著心終下暫時放下。

  他低下頭來對單家小姐道:「小姐,咱們出去吧!」卻發現單美人的臉上卻是紅暈密佈,星眸半閉,呼吸之氣甚是沉重。

  他心下一納悶,才發現兩人正處於一個極為曖昧的姿勢中。單美人柔若無骨的嬌軀完全壓在了自己身上,他適才一心應敵,渾沒有分心他顧,現在看到她如此嬌人的樣子,不禁食指大動。雖知眼下情形不適,但身體卻老老實實地起了反應。

  貼在他身上的單美人哪有不知之理,一驚之下連呼吸也止住了,雙頰更顯紅潤,媚眼如絲,似要滴出水來一般。

  「你、你、你——」單美人驚惶之下,連話也說不清了。

  黃羽翔脫困有望,心情自然大佳,當下調笑道:「我怎麼了?」說著低下頭來在單美人的頸邊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好香啊!」

  單美人雖覺躺在他懷裡甚是不妥,但偏偏軟綿綿地渾身無力,想動一根手指也動不了。見黃羽翔低頭,以為他要吻自己,驚惶之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雙手使力在他的懷裡輕推,身體也扭動起來。

  黃羽翔心中暗暗叫苦,本來單美人的嬌軀就讓他情慾沸騰,自己好不容易才壓了下來。現在胸前被她軟綿綿的小手按著,當真說不出的舒服。而且她的嬌軀還在懷裡蠕動,撩撥得身體每一部份都快要燃燒起來似的,當真是情難克制。

心知若再與她糾纏在一起,自己恐怕要不顧一切地與她顛鸞倒鳳一番。雖然心中極願,但此時此景,絕不宜行此快事,當即狠下心腸將她推開。

  她那動人的嬌軀一離身,黃羽翔頓時感到一陣空虛。他心中雖然不捨,也只得推著她慢慢走出去,畢竟還是小命要緊。

第六章 又遇刁蠻

  黃羽翔和單美人下得樓來,單定坤與其他人早已在樓下等著了,均是一臉不耐的樣子。好在兩人的臉色都恢復了正常,倒沒有被他們看出破綻。

  「跟本官走!」單定坤當先帶路而出。

  一行眾人跟隨單定坤在莊裡繞來繞去,走了幾有一柱香的時間。

  這莊園雖大,但從頭走到尾也只需半柱香不到的時間,但江南建築多有廊台水榭,迂迴環繞,倒是多用了一倍多的時間。一路上雁山雙傑和四鬼叟都有動手劫人之意,好在黃羽翔全神戒備,這幾人又投鼠忌器,倒沒有給他們偷襲的機會。

  這樣膽戰心驚地一路走來,待得出到莊外,黃羽翔已是一身大汗。他遊目一周,問道:「大人,在下的馬匹呢?」

  單定坤冷哼一聲,道:「來福!」

  隨著「篤篤篤」的聲音傳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牽著一匹全身黃色的駿馬從莊中走出。

  黃羽翔看到這匹馬,心中忍不住叫聲好!這馬兒身軀高大,全身沒有一根雜毛,神駿異常,端得是一匹上好的黃膘馬。心中暗暗打下主意,人可以還,這馬兒卻絕對是不還的了。

  單定坤心中卻是連連叫糟,他吩咐來福準備一匹好馬,原是安撫黃羽翔之舉。誰知道他平時御下極嚴,卻沒有敢對他的命令偷工減料,來福到馬房說大人要匹好馬,馬房的掌事當下便不折不扣地挑了匹才從四川送過來的好馬,倒真是莊中最好的馬匹。

  他心中雖悔,臉上卻木無表情,道:「黃羽翔,你可以放了本官的女兒了吧!」

  黃羽翔依舊一臉賊笑,道:「大人,若是在下現在放了令千金,大人一旦翻臉,在下豈不是插翅難逃!還是等在下和令千金出了莊子,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將令千金無恙放回。」

  單定坤怒道:「那本官又如何相信你會信守諾言?」

  「大人——」黃羽翔道,「在下只是江湖中區區一介小民,若不是今日情況特殊,豈敢拿令千金威脅大人!大人只需一紙令下,在下就會立刻成為江湖大盜遭到緝捕。黃羽翔雖然膽大枉為,卻也不敢與朝廷為敵,大人儘管放心,在下決不敢食言。」

  「哼——」單定坤向黃羽翔森然一指,道:「黃羽翔,你若是敢傷了我女兒一根毫毛,本官一定讓你後悔來這人世一趟!」當下收手負在背後,又道:「你去吧,在前面十里處的地方有個涼亭,你將本官的女兒在那裡放下!」

  黃羽翔伸手抱住單美人,道:「多謝大人,在下一定會信守諾言。」說罷,縱身一躍,已然坐了那匹駿馬的馬鞍上。

  看著四鬼叟一臉不甘的神情,黃羽翔大感受用,當下一抖韁繩,座下黃馬已是如箭一般跑了起來,轉眼的功夫,已跑出三十丈的距離。他心知任雁山雙傑、四鬼叟功夫如何了得,也不可能追上自己,當下心情大暢,奔馬急馳。

  這黃膘馬真是神駿異常,十里的路程轉眼即到。

  行到涼亭處,黃羽翔輕挽韁繩,勒停了黃膘馬。他懷中抱著個美麗佳人,當真是不想鬆開。但想到單定坤官威十足的樣子,心中卻是一凜。心想若是自己沒有遇上張夢心這檔子事,定要與懷中這大美人好好勾通一下感情。若是將生米煮成了熟飯,自己說不定就是單府的駙馬爺,到時候這就甭提多威風了。

  心中想著美事,但畢竟還是要回到現實中。他輕歎一口氣,正要抱單美人下馬,誰知道原本還軟綿綿縮在他懷裡的單美人卻輕輕一掌向他推來。

  他只道單美人害羞,心想抱都抱了這麼久了,再抱一兩下又有什麼關係。當下也不去理她,正要翻身下馬,單美人的玉掌已然印到了身上,剎時間只覺一股大力湧來,輕咦一聲,帶著滿臉的驚訝與不可思議,整個人不由自主得騰空而起。

  黃羽翔懷中仍抱著單美人,這下子變化突起,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當下兩人一齊離開了馬鞍。

  剛才還嬌滴滴的大美人這下卻如九天玉鳳,單美人玉掌印在黃羽翔身上之後,隨即雙手一掙,已脫離了黃羽翔的懷抱,在空中俏生生地翻了一個空心觔斗,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黃羽翔雖被她一掌打得促不及防,但掌風卻是極柔,力量雖大,但危害卻是極小。而且他護身真氣已成,再加上已然修成了先天真氣,這一下雖把他打得真氣一岔,但卻沒有大礙,不過人卻狼狽無比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單美人,食指指著她道:「你、你、你——怎麼會這樣?你莫非是妖怪不成!」

  誰能想到剛才還柔弱無比的大美人現在竟成了功力高深地女俠客呢!

  要是她會武功,怎麼在閣樓中被自己毫不費力地制住?看她適才一掌的力量來看,分明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即使她被制住之後,也有好多機會可以逃脫,為什麼她不反抗呢?

  「莫不是她看我長得帥,已然愛上我了不成?」黃羽翔心中暗想。

  「你在瞎說些什麼啊,我怎麼是妖怪來著!」單美人蓮足一點,已然欺到黃羽翔身側,右手食指中指扣起,猛地朝黃羽翔頭上敲去。

  黃羽翔適才被她一掌打中乃是出自偷襲,現在他全神戒備,自是不能再讓她如願。左手揚起,已然擋住了她右手的進攻路線。口中叫道:「想打我,還嫩得很呢!」

  他話還說完,單美人的右手突然在眼前消失,黃羽翔一愣之間,頭上已被她打了一個爆粟。他悚然而驚,猛退幾步,心道她剛才若是要殺我的話,我現在已經便成一具屍體了。

  「這小美人明明功力和自己差不多,為什麼能打中自己呢?」黃羽翔心中大是納悶,口中卻道:「你這小娘們功夫不錯嘛!」

  「你說什麼?」單美人柳眉倒豎,又伸手朝他的頭上打去。

  這下子黃羽翔可是全神貫注,一點也不敢大意。左手幻成虎爪,向她的纖手抓去,右手卻護在自己頭上,心道這次看你怎麼還能打著。

  眼看黃羽翔的左手正要和單美人的右手相觸,突然之間,單美人的右手又奇跡般地消失。黃羽翔有了前車之鑒,雖然仍看不破她的招式,但卻也並不感到奇怪了,只是凝神看她的右手會在何處出現。

  果然,黃羽翔左手擊空之際,單美人的右手赫然出現在他的頭頂。

  黃羽翔當即右掌迎上,心道這次你總不能又消失不見了吧。

  可世上的事情總有出人意料的時候。單美人的右手再度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黃羽翔的右手一擊空,心中便想道:又要挨揍了。果然,又是個爆粟打在自己的頭上。

  「你不要老是打頭好不好,會變笨的!」黃羽翔一本正經地對單美人說道,「你總不希望你相公是個傻子吧!」他見單美人無意傷人,心下一鬆。他平時便是言笑不禁之人,看她貌美如花,忍不住又出口調笑。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也是生來注定的。

  「你!」單美人一時氣急,又揉身攻上。

  黃羽翔雖然明知不敵,但也不願放棄低抗,當即使出渾然解數,也不管她從哪裡攻來,只是將全身團團護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這幾年偷師學藝倒真是被他學到了好些獨門武功,一招招使來威力十足。但不料單美人身法卻甚是古怪,東飄西蕩,一點兒捉摸不到,稍一不慎,便被她打上一拳,劈上一掌。

  黃羽翔偶爾與她拳掌相接,知道她的內力並不甚過自己多少,只是身法奇怪,招數神奇,數十招下來,只有招架之功,哪有還手之力。

  單美人邊打邊罵道:「你這個惡人,竟敢點我的穴道!」一掌打在他背上,「還敢拿我威脅我爹爹!」說著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還敢抱著我!」她越說越氣,一連十三掌,記記都劈在黃羽翔右肋上。雖然掌上沒有用多少內勁,也打得他痛得咬牙切齒。

  身上雖痛,但心中更驚異被她連打十三掌。他明明全力防守,但卻還是被她打得全無招架之力。驚駭之下,索性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任她打個痛快。

  單美人又打了十來掌,道:「看你還敢胡說八道!」說著,又狠狠地踢了他幾腳。這才收手走到黃膘馬旁,道,「快起來,要走了!不然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咦……」黃羽翔直起身形,「你不回去?」隨即明白過來,怪不得她明明武功比自己高還要被他綁架而出,原來是要借自己之力逃出家裡,他雖然一時猜不出她為什麼要離家而走,而且憑她的武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也應該不是難事,但心中已隱隱有幾分想法。

  「原來你是利用我離家出走啊。」黃羽翔雖然被她打得渾身疼痛,但臉上卻是一片笑容。

  單美人一臉驚訝,不禁道:「你怎麼知道的?」

  黃羽翔心下暗暗得意,想道你也有不明白的時候,口中道:「這有何難,你武功如此了得,要不是你自己想要出來,我又豈能綁架你。」說完此節,心中又想道:這個小娘皮武功這麼好居然還要被我擒住,分明是要我做冤大頭,害我又得罪了官府,真是流年不利!

  單美人美目眨了眨,道:「你這人倒也不笨,那你猜得到我又是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

  黃羽翔洒然一笑,說不出明朗動人。他人本就生得英俊不凡,一張臉稜廓分明,雙眼明亮之極,對女性極有殺傷力。單美人看著他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動,不由得浮起幾絲彷徨之意。

  她出身官宦有家,一身所學,又是出自一個武功絕高的老婆婆,平日少有接觸過同年齡的異性。她一心離家,早在黃羽翔甫進閣樓之際,憑她的耳目之靈就已發現,本來她便要制住這個賊人,但又查覺外面鬧哄哄得,心中便已定下要借黃羽翔之力偷出家門。

  她仗著師父傳給她的奇門功夫,早已挪離了穴道,是以黃羽翔根本沒有封住她的穴道。黃羽翔的屢次輕薄之下,她本想一怒之下痛打他一頓,但畢竟她有個不得不離家的的原因,是以一直隱忍。

  單美人看著黃羽翔,心道:「這個賊人屢次非禮於我,我本該十分恨他才對,雖然要借他之助瞞過爹爹,但怎能輕易放過他!」只是看著黃羽翔賊笑兮兮的臉,任她天大的怒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不是你父親打了你一頓,你一時想不開就想逃出來?」黃羽翔故意道。

  單美人輕輕一笑,雪白的臉上一片動人的神情,看得黃羽翔心醉不已,道:「爹爹向來疼我,怎麼可能打我呢!不對不對……你再猜啊。」

  「嗯,」黃羽翔故作沉吟,道:「莫非你刁蠻任性,摔壞了家中的貴重物品?」

  「你亂講,誰刁蠻任性了!」單美人杏目圓睜,「我就是打壞了東西,爹爹也不會怪我的!你真笨,老是猜不到!」她微微有些得意起來,覺得眼前小賊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黃羽翔見時機差不多了,笑笑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爹爹要把你嫁人,你又不肯,所以逃出來了,對不對?」

  單美人這下子真是目瞪口呆,又被他說中心事,又勾起了滿腹愁思,過了良久才道:「哎,是啊!」她又朝黃羽翔看去,只見他一臉明朗的笑容,明亮的雙眼之中,閃現著動人的神彩,深邃無比。她看了一眼之後立即被吸引住了,良久才俏臉一紅,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他,心中卻對他的聰明暗暗佩服,暗想:「他的眼睛怎麼這麼好看!」

  她卻不知黃羽翔早年便混跡青樓,對女子的心態知之甚深。前面兩次猜測只是會最後一答做個鋪墊,全是為了掉起她的胃口。論到口才之便,心機之深,單美人離黃大浪子卻是差之老遠。要是還沒有自我覺悟之心,遲早會落入狼吻。

  黃羽翔看她雪白的臉上飛起兩片紅暈,心中不由得一蕩,想:「這小娘皮雖然沒有張夢心好看,但也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平白放過實在是太可惜了!只是不知道她老爹是什麼官兒,看他說話這麼威風,手底下那兩人武功又這麼高,肯定不簡單,算了,還是先把張美人搞上手再說。」

  「小姐,這下子你也逃出虎口,我也離了狼窩,大家就個走個的,就此分手,如何?」他口中說著話,眼睛卻盯著黃膘馬,心想但願她不會要這匹馬兒。

  「不行!」單美人也顧不得臉上紅暈未退,道:「我不能一個人走的。若是被我爹爹發現我既沒有回家,你又是單身一個人,定會猜到我是逃出來的,不行!」

  「那怎麼辦?」黃羽翔心中雖然對她頗有染指之心,但一來她脾氣潑辣,二來她的老爹還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暗道還是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說話之間,隱隱聽到遠處馬蹄聲響起,單美人立即翻身上馬,道:「快走,他們來了。」

  黃羽翔心下暗歎口氣,知道不和她一起走也不行了。若是被她老爹知道自己一個人孤身上路,估計不會猜是他女兒藉機離家出走,肯定會誤以為自己見色心起,先姦後殺之類,那自己可就真得麻煩了。與她同路雖然也仍危險,但看她這麼賣力地想要離家,肯定會出大力氣,至少比自己一個人行動安全。

  單美人見他傻站著不動,哪知道他心中正想著不堪入目的東西,嬌叱道:「你發什麼呆,還不快跑!」

  黃羽翔衝她微微一笑,道:「你不拉我上馬,我怎麼走啊!難道兩條腿的跑得過四條腿的?」

  單美人先是一陣羞怒,待聽他說得有理,不禁有些意動。但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早就深植於心,她焉肯同意。不過她看到黃羽翔的笑容時,再一次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心道:「反正剛才已經與他一馬同鞍,行了這麼多路了,再坐在一起也應該可以吧。再說,事急從權,也不是我故意要讓他輕薄。」

  她心中雖然已經有些鬆動,但要她開口邀黃羽翔上馬,卻是總也說不出口。

  正猶豫間,身後的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心知不能再拖延時間,一手輕策座下馬匹,一手伸向黃羽翔,道:「快上來!」

  其實黃羽翔全力施展輕功起來,速度絕不在黃膘馬之下,半個時辰之內當可與之並駕齊驅,不過時間一長,便及不上黃膘馬的耐力了。

他心知與單美人一同而行已是定局,索性放開懷抱,故意挑逗她。心道若是真把她馴服,有官家人撐腰,江湖上的人想要找他麻煩的,可要仔細斟酌斟酌了。單美人雖然已經被她老爹訂了親事,但自己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飯,以後帶著她頂了個大肚子回去,讓他做個便宜外公,他就是想要不答應也不成了。

  當下握住單美人的柔荑,輕飄飄地翻身上了馬身,嘴裡還不忘輕薄一句「好滑的手啊!」擠在單美人的身後,兩手輕輕將她的纖腰摟住。

  單美人被他摟定之下,心中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這個賊子怎麼會如此大膽無禮!」她心中雖怒,但此時此景,一旦與黃羽翔糾纏上了,那肯定會被後面的人追上。定是這小賊料定自己不會在這時候與他動手,故意如此做的,真個是下流無恥到了頂點!

  她嬌叱一聲,策馬急行,將一身的怒氣全發洩在身下的黃膘馬上。黃羽翔心知肚明,不禁暗暗好笑。

  這黃膘馬不愧是匹良駒,雖然負著兩人,但奔行之際,速度卻是一點也沒變慢,轉眼功夫,已經馳出老遠,再也聽不到身後的馬蹄聲了。

  黃羽翔在她的脖間輕輕吸了口氣,道:「好香!」

  單美人本就惱恨異常,但見黃膘馬奔行如飛,心知後面的人不可能追得上自己。見他的賊手還是不肯鬆開自己,此刻更是變本加厲,心下更是恚怒,當下右手猛地向後一突,一個肘子打在黃羽翔的小腹上。

  「哎喲!」黃羽翔雪雪呼痛,雙手卻將她抱得更加緊了。

  單美人被他摟在懷中,貼在他寬廣的胸膛上,鼻中吻著他充滿男子的氣息,只覺渾然發軟,再也使不出力來,明知這樣下去,不知道要被這小賊佔去多少便宜,但雙手無力,總也抬不起來。

  她雖然沒有接觸過同年齡的異性,但閨中密友也曾與她說過男女之事,對此一知半解。她正值韶華之齡,正是情竇初開,在父親的逼婚之下,心下大是牴觸,每日間的幻想便是有個白馬王子能夠將她解救出來。

  黃羽翔雖然不算英俊非常,行事也是個小賊之流,但見他與父親侃侃而談,竟是絲毫不懼,渾不似平日見到的那些人,皆是膽戰心驚,畢恭畢敬的,心中便有幾分敬佩之意。

後來又見識過他的身手,雖然武功還遜於自己,但聽師父說,自己的武技在江湖上,可沒有幾個同輩之人能夠勝過自己,黃羽翔的武功也應該算是不錯的了。而且他的人倒是挺聰明的,眼睛閃閃發亮,真是好看之極。

  還有,自己被他幾次三番的摟抱在懷,有些是迫不得已,有些是事急從權,雖然都不是自己自願的,但依著「女德」所說,自己與他肌膚相觸,便是不嫁他也不行了。

  微微轉頭向他看去,只見他那雙明亮的雙眼依然散發著動人的色彩,單美人一觸之下心中大起漣漪,渾是更是無力,要不是有黃羽翔摟著,便是坐也坐不穩了。

  黃羽翔久經花陣,自是知道她現在已經情動,心中雖不明她怎麼會如此,但心中卻是高興異常,在她耳邊又輕輕問道:「娘子,你的閨名叫什麼?說來與為夫聽聽。」

  單美人此時神智已是半清半醒,聞言之下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只是聽到名字什麼的,當下呢聲道:「我姓單,叫鈺瑩,我爹爹娘親都叫我瑩兒的。」

  她說到「爹爹」兩個字後,腦中突然浮現出單定坤威嚴沉靜的臉來,心下一緊,神智也清醒過來,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忙把黃羽翔的手臂推開,退出了他的懷抱,狠狠道:「不許你再碰我!別以為我還用得著你,你便可以胡作非為。你要是敢再摟摟……抱抱的,我便斬了你的手!」

她嘴裡說著狠話,心中卻微微有些遺憾,恨不得再偎進黃羽翔的懷抱,享受那讓自己心醉的麻癢感覺。心念至此,不禁暗暗責怪自己,道:「單鈺瑩啊單鈺瑩,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呢,他可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賊啊!」

  黃羽翔心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自己與她初見之下已經到此地步,也不知是上輩子哪裡修來的福氣,也就不再動手動腳。但馬上顛簸,身體的接觸卻是難免的。

每一次身體相觸,兩人都是心頭一蕩,情愫暗生。黃羽翔雖然久經紅陣,但生平所遇,都是銀貨兩訖的買賣,全沒有感情上的糾葛。眼前情形,當真是從所未遇,但見麗人如花,心頭柔情忽生。單鈺瑩更是紅著張俏臉,心亂如麻。

  這一路兩人如同行在雲間,輕飄飄地沒有半分感覺,不知不覺間已到了義烏郊外。

第七章 佳人無奈

  單鈺瑩勒住了馬,縱身躍下,道:「你下來了,都到義烏了,我們找間客棧先安頓下來吧。」說話之間語氣甚是柔和,倒像是妻子在詢問丈夫的意見一般。她隨即發現語氣中的軟弱,柳眉一挑,道:「你還不下來!」這一句倒是頗顯本色。

  她雖然不捨在馬上與黃羽翔共乘時的奇妙感覺,但此際已近義烏城門,行人漸多。饒她生性刁蠻,頤指氣使慣了,也不敢再與黃羽翔同坐一鞍。

  黃羽翔輕輕一笑,也翻身下馬,道:「到客棧的時候,怎麼說我們倆個的關係呢,是兄妹還是夫妻呢?我倒希望是夫妻,要一間屋子就夠了,還能省點錢喔!」

  單鈺瑩狠狠地瞪瞪他一眼,但她人長得太美,反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看得黃羽翔不禁一愣。

  單鈺瑩平素便自負美麗,但見黃羽翔傻看著自己,也不由得心中暗喜。女孩子總是希望別人讚她美麗,尤其是心上人的反應更是注意。黃羽翔雖然還談不上她的心上人,但卻是目前與她接觸最深的年青男子,心中頗有幾分意動,見他為自己的美貌發呆,羞澀之間,臉上卻是喜氣洋洋。

  「當然說是兄妹了,我警告你,你不許再對我胡言亂語了,不然我非要你好看不可!」單鈺瑩惡狠狠地衝他道,怒氣沖沖地當先走開。

  黃羽翔卻是毫不理會,接過她遞過的韁繩,牽馬快步走上幾步,與她並肩而行,道:「好好好……」眼睛一溜單鈺瑩,「既然我們已經是兄妹了,嗯,妹子,叫聲哥哥來聽聽!」

  「你——」單鈺瑩氣急,終於知道黃羽翔臉皮之厚實在前所未見,自己再要與他固執己見,恐怕會名花早謝。當下也不與他爭辯,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心裡暗暗希望快點進城找到客棧。

  行到城門口,守城門的衛兵見他們一個衣著華麗,貌美如花,一舉一動之間派頭十足;另一個雖然賊笑個不停,但氣宇軒昂,目光閃過之際,令人不自禁地心中一顫。知道這兩人來歷不凡,也不敢刁難他們,隨口問了幾名就放他們進了城。此際正是朱棣奪位後的第三年,天下大治,各地兵衛紀律甚是嚴明。

  任黃羽翔在耳邊哥哥妹妹亂說一通,單鈺瑩始終不去搭理他,正煩不勝煩之際,「如意客棧」四個大字突地印入眼簾,芳心之中一片大喜,忙牽馬過去。

  這家如意客棧倒是規模甚大,進進出出的人十分之多。單鈺瑩還沒行到門口,早有一個夥計迎了上來,問道:「兩位是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單鈺瑩沒有理他,倒是黃羽翔遞過了馬韁,道,「好生餵養,可別有差池!」

  那夥計連連點頭,抬起頭來,看到單鈺瑩俏臉之際,整個人不禁怔住了。他雖然在這客棧裡做了十幾年,見過行行色色的客人,倒如單鈺瑩般美貌的,卻是絕無僅有。

  正失魂之際,黃羽翔單鈺瑩兩人已進了客棧,他回過神來,暗自吞了口唾液,心中暗道:「媽媽的這個小子艷福倒是不淺,媳婦兒竟如此漂亮,當心遇上黑風寨的強盜搶去當了壓寨夫人!」人總是善妒,這劣根性極難去除。

  兩人行到店中,黃羽翔走到櫃台,道:「掌櫃的,住店!」

  那掌櫃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一身衣著甚是鮮明,聞言道:「兩位要幾間房啊?」說完悄悄地打量了下單鈺瑩,心中暗讚幾聲。他年過半百,見多識廣,雖然也是驚艷,倒卻沒有像外面的夥計一般失魂落魄。

  單鈺瑩緊張地看著黃羽翔,生怕他當真說出要一間房,那自己可要當眾翻臉了。

  「兩間!」黃羽翔笑笑地看著單鈺瑩如釋重負的樣子,道,「在下與舍妹要到杭州去訪親,掌櫃的給咱們安排兩間上房。」

  「好好好,」掌櫃的叫來一個夥計,道:「小三,快帶兩位到後院二樓的上房去!」

  那夥計也不過二十來歲,當先領著他們倆個走在前頭。他邊走邊回頭單鈺瑩,但又生怕被發現,欲蓋彌彰,反倒惹得兩人暗笑不止。他引兩人到房中,道:「兩位請先休息。到吃晚飯的時候小人會來叫的。」說完便退了出去,走出幾步,兀自回頭不已,百般地不捨。

  黃羽翔將門關上,兩人對看一眼,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黃羽翔道:「瑩兒,你的魅力還真是大啊。你看這一進客棧,多少人被你迷住了?」其時何止在客棧是如此,他們適才進城之際,多少人對單美人側目不已。

  單鈺瑩嘟起了紅潤的櫻桃小嘴,道:「誰准你叫我瑩兒的?」

  「我不是你大哥嗎?」黃羽翔色色地看著她的櫻唇,恨不得在上面狠狠吻上一番,道,「瑩兒,你怎麼不喊幾聲大哥來聽聽?」

  他毫無顧慮地露出色狼之相,單美人卻反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側過臉去,道:「小賊,你不要得寸進尺!」但這句話色厲內荏,毫無威懾之力。

  黃羽翔也不敢將她逼得太甚,所謂物極必反,遂轉移話題,道:「瑩兒,你家老爹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派頭那麼大?」

  單鈺瑩見他不再調笑自己,也不去計較他怎麼稱呼自己,反正黃羽翔的不要臉她算是見識過了,而且這個小賊的身上彷彿有股特異的氣質,叫人生氣不起來。不過想到素來敬佩的父親,她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你這個賊小子懂什麼?我爹爹可是浙江布政司長,這裡的一切都歸他管!」

  黃羽翔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浙江布政司長」!那就是說浙江省的最高行政長官了。想不到自己竟在人家的地盤上公然擄了人家的愛女,還在人家的地頭上投宿。

  當下歎口氣,道:「那你還敢在這裡投宿啊,不怕你爹爹來抓你嗎?」心道你們父女倆搞什麼鬼,害得我在一邊瞎攙和,最後倒霉的,還不是我自己。

  「不要緊,我爹爹現在是在別墅裡,他要先回到杭州取了印信,才能發佈追捕你的公文,再分發下去的話,恐怕要兩三天的時間。現在要追捕我們的人是不會多的。而且從別墅出來的岔路甚多,他們怎麼知道我們上哪去了!」她當真將這當成一個好玩遊戲,一臉興奮的樣子。

  果然如此。黃羽翔心中暗想,臉上也是一副苦瓜相,道:「瑩兒,那你老爹到底要把你嫁給誰啊,惹得你這麼不高興!」說起來,黃羽翔真要謝謝那個人才是,要不是他,黃羽翔怎麼能夠攜美逃脫呢?不過話又說回來,眼前這個小妮子給自己帶來的麻煩恐怕也會不少。

  單鈺瑩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幹嘛要告訴你!」一臉嬌憨的樣子,讓黃羽翔差點兒又把持不住。

  「那傢伙壞死了,在表面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背地裡卻是乾淨壞事,還以為我不知道,真是可惡!居然還騙得爹爹將我許給他,爹爹也真是的,怎麼老是被他騙,也不替我想想。」

  「他是誰啊?我替你教訓他一頓!」黃羽翔故作義憤填膺的樣子。

  「嘻嘻——」單鈺瑩不屑地看著他,道,「你還是省省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啊?天王老子我也照打不誤!」

  「人家是姑蘇梅家的三少爺,也是我的表哥,武功可比你強多了。」見到黃羽翔一臉震驚的神情,芳心不知怎得大是恚怒,嗔道:「你不是要替我出氣,看看你一副什麼表情,真沒有出息!」

  衝冠一怒為紅顏!

  黃羽翔一時只覺熱血上頭,道:「好,你看著,我一定會打得他屁滾尿流,就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說完心裡卻是一虛。

姑蘇梅家、楚中鄭家、四川南宮、京中王家,並稱武林四大世家!這四個家族不但在江湖上有獨特的地位,而且同時經營商業,百多年的累積,財富之巨、勢力之強,絕非一般江湖門派可能比擬!便是在政治上也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單定坤與梅家聯姻,恐怕絕非是因為中表之親的緣故,想要親上加親之舉,其中定有很多政治上的關係。

  黃羽翔誇下海口,心中卻想只是騙騙她的,自己可別也當真了啊,道:「敢打我黃羽翔女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說什麼!」單美人杏眼圓睜,說完就是一個枕頭扔了過來。

  黃羽翔笑嘻嘻地將枕頭接過,問道:「你爹爹不是很疼你的嗎?你怎麼不求你爹爹推了這門婚事!」

  「你以為我沒有求過嗎?」單鈺瑩一臉沮喪,「爹爹總說已經答應人家了,若是悔婚,他日被人在朝延上參上一本的話,爹爹可要擔上一個負義的罪名。到時候,輕則罷官,重則要抄家充軍……」

她看了看黃羽翔,復又高興起來,道:「幸虧你這個小賊來得巧,我本來早想離家出走的,可又怕害了爹爹。現在是你這個小賊擄人,爹爹便不用承擔這個罪名了!」

  黃羽翔聽得目瞪口呆,他雖然不知朝廷之事,但想想悔婚之事絕不會如單美人說得那麼嚴重,她會相信只是她不諳世事!單定坤既然這麼騙自己的女兒,肯定在圖謀梅家的什麼東西。

他本就對單定坤沒有什麼好感,見單鈺瑩巧笑倩兮,楚楚動人,雖然脾氣略為暴躁,但實在憐人心動之極,暗道反正自己已經得罪單定坤了,也不在乎再加上拐帶他女兒這一條罪名了。當下道:「是啊,我這個小賊好笨啊,偏偏擄了你這個刁蠻的丫頭!」

  「你說誰是丫頭?你說誰刁蠻來著?」單美人剛剛躺在床上,聞言之下立刻豎起了身子。

  「你不是還很小嗎?還這麼凶巴巴的!」黃羽翔在「小」字故意咬了下音,又朝她胸口看看,道,「瑩兒,我們的孩子以後會不會餓死啊!」其實單美人骨肉婷勻,身材極好,胸部也著實不小。

  「你、你、你——」單大美人終被徹底激怒,一時之間滿天被子枕頭飛舞。

  「你說誰很『小』!」

  「什麼『我們的孩子』,你這個死淫賊,去死!」

  「我一定要打死你,為民除害!」

  胡鬧了一陣,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單鈺瑩氣喘吁吁地重又躺在床上,雖然被黃羽翔便宜佔盡,心裡卻是高興異常。

  她雖然自小就錦衣玉食,但生活卻是一塵不變得枯躁。平日府裡頭的人見了她莫不是中規中矩的,雖也有幾個閨中密友,但大家都是名門千金,平日來往頂多也就是交流一下女紅經驗、相互討論《禮記》《女戒》之類而已,跟師父學藝吧,那老姑婆卻是嚴肅異常,從來沒有見過她笑過。像今天這樣放縱自己的感情,是她活了十八年來的第一次。一下子什麼「清閒貞靜,守節整齊」,什麼「行己有恥,動靜有法」全部丟到了一邊。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休息一會突然直起身子,道:「喂,小賊,你剛才說……什麼餓死,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會餓死……跟什麼、什麼小不小得有什麼關係?」

  黃羽翔本在喝茶,聞言這下差點兒將茶也吐了出來,情急之下,急喘不已。

  「你這個死小賊,最好喘死你!」單鈺瑩見他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黃羽翔給自己捶了幾下,總算平靜下來,他笑瞇瞇地看著單鈺瑩,道:「你知道小孩子吃什麼嗎?」

  「還不是飯嗎?」單鈺瑩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眼神中流露出你好笨的神情。

  黃羽翔還真是為她的答案絕倒,歎口氣道:「比小孩子還小的,嬰兒,吃什麼呢?」

  「吃奶啊!」單美人話一出口才猛地醒悟過來,說了半天,還是在說自己自己胸部小不小的問題!心中氣急,越想越是委屈,小巧的嘴巴一扁,翻身俯在床上,香肩聳動,低低抽咽起來。

  黃羽翔看著她全身微微地抖動,心道這個小娘皮不會就這麼被我弄哭了吧!不過眼前的事實卻是最好的說明。

  他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道:「好瑩兒,你不要哭了,算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給你陪罪便是,你不要再哭了好嗎?」說來黃羽翔雖然在青樓混過不少日子,但對勾欄女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還是不能完全免疫,便何況是眼前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嘻嘻嘻」,單鈺瑩突然直起身子,一臉燦爛的笑容,哪有半分淚痕,道:「就知道你這個臭小賊會上當!」她平時每逢大人要責怪她時,便會使出詐哭這一招,屢試不爽。現在用在黃羽翔身上,也是立竿見影。

她得意之後,心中卻想:我會用這種方法來對付他呢?平素我只對爹爹和娘親用過,難道我把他看成是我最親密的人了?可他明明是個小賊啊,還老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好人啊!

  「你騙我!」黃羽翔怪叫一聲,但鼻中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中卻不由得一蕩。他的手仍自搭在她的香肩上,情動之下,不由得輕輕撫摸起來。他對單鈺瑩的心態很是奇怪,開始將她綁架做為人質,對她純是出於美貌垂涎;而當她顯露出一身高於他的武功後,心中便對她多了幾分敬佩之意;而當後來知道自己做了冤大頭後,心裡對她又有幾分惱恨。他雖然接觸過很多女性,但在感情上卻還是一張白紙,此刻看著單鈺瑩動人的神態,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動情了。

  「你!」單鈺瑩剛想喝斥他的無禮,目光卻觸到了黃羽翔那深邃無比的雙眼,除了無止境的深情外,還有一絲絲令她身體發熱的慾望,心中一顫,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當下別過頭去,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卻忘了還有一隻手正在她的香肩上肆虐。

  待到那只魔手不滿足只限於在香肩上活動,開始往下侵襲時,單鈺瑩這才醒悟過來,正要抵抗暴力時,渾身卻軟綿綿使不出一絲力氣來,正驚恐之際,黃羽翔的手已爬到了她高聳的胸部上。

  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心跳也一下子停止了。

  黃羽翔心中雖然有生以來第一次動了真情,但心中卻不時地泛過張夢心的絕美面容。他雖與張夢心只是見過一會兒,但此姝的傾國之容還是深烙於心。再加上這十幾日連連被人追殺,心中雖然對這罪魁禍首惱恨,但在心中也是時時惦記著她,時間一長,連自己也分清是惱她還是愛她。想到心中所發的誓言,已決定此生定要娶此女為妻。

  這單鈺瑩雖然人長得也是奇美無比,但畢竟是官家之女,先不說能不能嫁給自己,即使嫁了自己,以後兩個人能和睦相處嗎?依她這麼刁蠻的脾性,能容得下自己風流嗎?

  黃羽翔一時之間躊躇無比,倒忘了自己的魔掌還在人家的胸部活動。

  「你、這、個、惡、賊!」單鈺瑩終於恢復力氣過來,猛地推開了他的魔掌,怔怔地看著黃羽翔線條分明的臉龐,深邃動人的雙眼,滿腔的怒火突然全部消失了,心中卻是一片酸楚,無力地倒在床上,兩眼淚水橫流。

  「怎麼辦?自己不但被他摟摟抱抱了,還被他……這一切一切,全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呀!我該怎麼辦?我可是有婚約的人啊,雖然梅三表哥很討厭,但也要讓爹爹先推了這門親事,我才能另擇良配。現在被這個小賊如此輕薄,我哪還有臉做人!這個小賊忒也可惡了,可我為什麼一看到他就全身無力,雖然被他無禮,心中……心中卻還有幾分……高興……天那,我在想些什麼啊!難道,難道我只能嫁給這個小賊?可是這個小賊如此輕薄,定有無數情人,嫁給他豈不委屈之極!

  「再說了,我才認識他多久,他有沒有妻小都不知道,要是讓我做小,我非讓他好看不可!哎呀呀,我怎麼又想到要嫁他了……可是他是好人壞人我都不知道,難道他是個窮凶極惡的魔頭我也要嫁他嗎……可是他身上好像有什麼魔力,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什麼念頭都沒了……你這個小賊啊,可把我害苦了!」

  她一時間柔腸百結,動轉過無數過念頭。她是大人家出身,從小讀《禮記》《女戒》之流,雖然跟師父學武,但在性格上還是深受禮教束縛,為人要從一而終。被黃羽翔如此輕薄之後,只有非此人不能嫁的念頭,倒沒有生過要殺人滅口這種歹毒想法。

  黃羽翔見她美麗的雙眸中流過兩道晶瑩的淚水,原本雪白的臉龐略顯蒼白,更加楚楚憐人。他手上兀自留著剛才停留在單鈺瑩酥胸上的滑膩感覺,心中激盪之下,道:「瑩兒,別哭了,我會娶你的!」

  單鈺瑩雪白的臉上飛起了兩陀紅暈,轉過頭去將臉龐埋在被上,道:「哪個要嫁你來著!」言語之間卻是說不出的膩人。

  黃羽翔本是一時衝動說出要娶她之言,但見到她含羞如花的俏臉時,滿腔的後悔頓時拋在了腦後,心道:「瑩兒這麼可愛,我定不能辜負了她,不過張夢心這小娘皮害得我這麼慘,不把她娶到手顯然也對不起自己,況且也要靠她才能擺脫江湖人物的追捕!」

  當下深情道:「瑩兒——」伸手將她的身子扳正,凝視著單鈺瑩的雙眸,「你看著我,說你要嫁給我!我決不會負你的!」他這一番說詞倒是誠誠懇懇,毫無虛假之意。

  「我……」單鈺瑩臉上紅紅得,嬌艷得快要滴出水來一般,掙扎著將他推開,道:「你想得美!我才不會嫁你呢!你記住,你現在是我的手下敗將,哪天你能勝過我了,咱們再商量吧!」她嘴上說得雖凶,但聲音裡卻是透著溫柔。說到咱們兩字時,言語之間的親膩之意便是傻子也聽得出來。

  黃羽翔嘻嘻笑道:「你不怕我一輩子勝不了你,那你豈不是要一直沒人要了!」

  「誰說我一定要嫁你了!」單鈺瑩總算恢復了平時的刁蠻,花拳繡腿頓時全往黃羽翔身上招呼。

  「你要謀殺親夫啊!」黃羽翔一句話將單美人的火氣撩得更加旺盛,戰事更加激烈。

  兩人糾纏了良久,肌膚相觸,都不由得動了情,正尷尬間,卻聽得門上輕輕敲擊了一下,那喚作小三的夥計在門口叫道:「客官,廚房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飯。兩位是要在房裡還是到樓下大廳用餐啊?」原來天色以黑,已到晚膳時分。

  「我們到樓下吃吧!」單鈺瑩生怕在屋裡吃得話,自己說不定反倒給黃羽翔「吃」了。

  「掃興!」黃羽翔一臉的不高興,「怎麼這麼討厭!」

  「吃飯了——」單鈺瑩從床上下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卻發現自己的語氣實在過於溫柔,又提高聲音道,「別囉嗦了,像個老太婆一樣!吃飯了,快走啊!」

  兩人互看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濃濃的情意。

第八章 美色惹禍


  「瑩兒,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啊!哎,你也不用長這麼漂亮啊!」黃羽翔頗有幾分醋意,看著如春花一般的嬌俏少女。

  單鈺瑩白了他一眼,一副你現在才知道的神情,道:「我也不想啊,那些人的眼睛真是可惡死了!」

  自兩人從樓上下來吃飯之後,一直有人盯著單鈺瑩,有些人甚至已經吃完了,還是不肯走人,又叫了些酒,裝模作樣的在一邊飲酌起來。店裡的夥計也爭著向這一桌上菜。好在他倆沒要幾個菜,單美人被人趁機偷窺的機會也沒多少次。

  「那我呢?」黃羽翔也學著那些人的樣子盯著單鈺瑩,其實他也不用學,他的樣子本是最色的。

  「呀!」單美人被他的目光嚇得一驚一愣的,嬌叱道:「死小賊,你看什麼看!」

  黃羽翔收回目光,專心吃菜。這家雖然是客棧,但做的幾個菜還真是極其美味,黃羽翔吃了幾口,便再也停不下來。單美人嘗了幾口,也歎道:「這菜真是好吃,比府裡的還好吃!」

  她抬頭看向黃羽翔,隨口問道:「小賊,那四個老頭幹什麼要追你啊?」

  「這個——」黃羽翔戀戀不捨地看著才吃了沒幾口的菜餚,掙扎著抬起頭來,「說起來話可就長了……」不過一看到單美人如星星般美麗的雙眸,目光又帶著三分要求、三分撒嬌還有三分柔情蜜意,頓時將一切拋在了腦後,源源本本地將如何不小心偷窺到無雙玉女洗浴,如何被她傳令天下追捕,如何被四鬼叟遇上,一直講到進單府遇上她為止。

  「死小賊,就知道你會到處闖禍!」黃羽翔沒想到單鈺瑩一點也不安慰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也不誇獎一下他是如何英勇地逃出圍捕,竟是口中酸酸地道,「你說的那個張夢心真得很好看嗎?」

  黃羽翔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小妮子這麼注意人家長相干嘛!隨即想道,自己曾把張夢心稱為天下第一美人——對於一個對自己的容貌極為自負的女人來說,如果有個男人在她面前說竟有另一個女人的容貌還在她之上,而且這個男人還跟她關係頗為曖昧的話,恐怕沒有一個女人會忍受得住。

  心知自己犯了一個極其重大的錯誤,當下小心翼翼的道:「這個,她雖然也很美麗,不過比起瑩兒來,還是差了一點。」心下也道:張夢心小乖乖,不是為夫不為你說話,不過眼前這個女人你相公實在是惹不起,以後你若是知道了,可千萬不能怪我啊!

  單鈺瑩早在注意到黃羽翔提到張夢心的時候樣子就怪怪的,色色的神情一如她那討厭的表哥,她心中氣急,但卻沒有像惱她表哥一般對黃羽翔生出厭惡之情,反倒有一種不服輸想要比一比的意氣。

  「這個死小賊雖然嘴裡說著好話,但心底下肯定還是認為我比不上她,真是可惡!」單鈺瑩心中柔腸暗結,但聽黃羽翔故意損著張夢心讚揚自己,明知是假,但仍是心中一喜,道:「算你識貨!」挾了一塊肉到黃羽翔碗裡,突然又想到自己的舉動過於親膩,俏臉一紅,低下螓首,只是呆呆地看著桌上的菜餚,心中一陣後悔,又是一陣甜蜜。

  黃羽翔一愣,沒有想到如此刁蠻任性的天之嬌女竟會有如此溫柔之舉,凝目向她看去,在大廳中明亮的燈光映照下,單鈺瑩美麗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將原本就美麗異常的俏臉襯得更是如嬌艷的名花一般。此刻的她,全沒有往昔大小姐的嬌氣,羞澀之中,透著安詳平和的喜氣,真如新嫁的妻子一般,正盡心地將丈夫服侍,卻又含羞不止。

  他從沒有室家之樂,只覺燭光搖曳,佳人如玉,越看越是入迷,恍惚之間,竟是癡了。這一刻,心中真真正正的只剩下單鈺瑩一個人。

  單鈺瑩握著筷子,在盤裡茫無目的挑揀著,心中想道:「他會怎樣看我呢?會不會覺得我的舉動很隨便,將我看作一個輕佻的女子?他敢!他要是這樣的話,我非打得他滿地找牙,叫他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想到狠處,手中的筷子在盤子中重重的搗弄幾下。

  「那他要是要趁機要對我非禮怎麼辦呢?這小賊總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要是讓他以為有機可趁,那我要怎麼辦呢?」她渾然忘了自己的武功比起黃羽翔來卻要好上很多,芳心正慌亂間,不由得抬起頭來偷偷地看向黃羽翔,卻見黃羽翔碗裡的肉還是原封不動地放著,一時之間,心中什麼想法也沒了,只覺一股怒氣直塞胸中,嗔道:「喂,你這人,人家好心挾菜給你,你怎麼如此不領情啊——」

  她話音才落,猛然捕捉到黃羽翔注視自己的視線,不知怎地,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撩撥了一下,亂亂的,又像是甜甜的,斥責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喔——」黃羽翔這才醒悟過來,忙將碗中的肉挾起一口吞下。這塊肉的塊頭其實很大,但他眼中只是看著佳人如玉一般的俏臉,渾沒有了其它念頭。只是吞下的時候,卻發現怎麼也嚥不下去,一口氣回不過來,模樣甚是狼狽。當真是進退維谷,吞又不能,吐又不得。

  「噎死你這個小賊!」單鈺瑩忍住笑了起來,一時之間,倒把剛才的疑慮、尷尬拋到了一邊。她這一笑如春花一般燦爛明媚,驚艷之下,座中眾人連碰杯挾菜之聲也全沒了,整個屋子頓時鴉雀無聲,悄無聲息。

  黃羽翔好不容易終將口中之肉吞下,抬頭向單鈺瑩看去,正好單鈺瑩笑了一陣也累了,也轉頭看向他。兩人目光甫一接觸,便再也分不開了。

  「公子,這小妞真是不賴!」兩人正甜蜜間,卻聽一個諂媚的聲音猛地鑽入了兩人的耳朵。座中雖有不少女眷,但稱得上美貌的,也只有單鈺瑩一人而已。

  雖然在店裡的眾人都對單鈺瑩的美貌心癢不已,但都是在私下裡悄悄議論,頂多拿眼睛多看幾眼,哪有像這樣大膽的。

  單鈺瑩聞言芳心一怒,只是她此刻心中正甜蜜,聽過也就不去理他。只是被他這麼一打擾,也就不好意思與黃羽翔對視。

  黃羽翔自是對壞他好事的人大起惱意,聞聲朝門口看去。只見兩個家丁打扮的壯漢簇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公子走了進來。那年青公子一身衣服倒也算名貴,只是人長得實在有欠恭維,算是白白浪費了。他手裡拿著一把折扇,附庸風雅般地輕輕搖著,裝出一副瀟灑的樣子。

  「嗯,著實不錯!」青年公子目無旁人地走了過來,也不理單美人目中似要殺人的厭惡——單美人就是凶起來,也是是美麗的明艷異常——逕自坐在兩人身旁空閒的凳子上,道:「本公子馬文才,我爹爹便是本地的知縣大人。你們兩個是什麼人,是外地來的吧!」

  這馬文才乃是本地一霸,平日裡仗著父親的權勢,欺壓良善,漁肉鄉里,壞了不少良家婦女的名節。闖出禍來,便由父親出面擺平。他父親倒端得是個人物,雖然只是本地一個知縣,但相交卻是甚廣,與朝中眾多大臣皆有來往,在義烏城裡,倒真是無人能扳得倒他。他父親雖然恨鐵不成鋼,但膝中卻僅有此一子,溺愛無比。五六年來,竟然讓馬文才橫行無忌,越發膽大枉為。

  果然馬文才一出現,屋中眾人皆紛紛議論起來,都道這下子這美人兒定是難逃魔掌。有人惋惜,有人嫉妒,有人艷羨,卻是無一人說句公道話。

  單鈺瑩見他問得無禮,而目光更是肆意地打量著自己,當下便要發作。

  黃羽翔忙從桌下伸過手去,輕輕地拉了她的衣袖一下,眼睛輕輕一眨,暗示她不要生事。隨即轉頭看向馬文才,低聲道:「公子爺,我們的確是從外地來的,正要到杭州去省親。這是舍妹——」他眼光示意了一下單鈺瑩。他心知單定坤的人馬已經開始搜捕,能不生事就盡量避免生事。

  「嗯,」馬文才拿著折扇的手輕輕向後指一指,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單鈺瑩,看他的意思,似是恨不得將單美人一口吞進肚裡。

  他身後的兩個家丁一左一右地站在身後,見他折扇一指,左首的那個壯漢道:「兩位,算你們運氣好,今兒個遇見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可是咱們老爺的獨生子,咱們老爺可寵著他呢!你們也不用去探什麼親了,以後跟著我們家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可比當個平民百姓強多了!」

  「大膽!」單鈺瑩鳳目圓睜,道,「竟敢如此放肆!」

  她平日做慣大小姐,此番一發威還真有一股威懾之氣。馬文才與那兩個家丁一時俱被鎮住。

  黃羽翔心道能這樣解決事情就好,萬一把事情搞大,雖然不懼眼前幾人,但單老爺可是一方霸主,若是被他知道兩人的行蹤,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馬文才心中暗暗驚訝,想道此女氣勢如此驚人,家中定是非富即貴,雖然有些擔憂,但美色當前,要讓他放手可是萬萬不能。

他平生雖然見過佳麗甚多,但自惡名傳出,年輕女子都是避他而行,這一兩年來已經少有姑娘能夠入得了他的眼睛。但單鈺瑩此等美貌,直如九天仙女一般,雖是被她喝斥,但心中卻更是癢癢,生平所遇女子,無一人能及得上眼前此姝。

  「小娘子,不要這麼凶嘛!」馬文才色迷心竅,竟毫無顧慮地伸手去抓單鈺瑩的玉手。

  這下黃羽翔也是不能再忍,他心中已將單鈺瑩當作自己的妻子,豈能容他人染指,便欲出手,誰知突然一根筷子飛來,正好打在馬文才手上。只聽馬文才怪叫一聲,用另一隻手捧住手腕,滿臉的痛苦之情。他人本就生得極是醜陋,此刻擠眉皺鼻,又是眼淚長流,更是不堪入目。單鈺瑩別過臉去,臉上滿是憎惡的神情。

  「公子!」「公子!」兩個家丁忙扶住主子。剛才那根筷子飛來速度極快,他們二人都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的主子突然捂手痛哭。

  黃羽翔倒是看得分明,轉頭向筷子飛來的地方望去。只見離他們三四桌遠的地方,一個藍衣青年正在小酌,丰神俊朗,論起長相,可不在黃羽翔之下,而且錦衣玉服,比之一身粗布麻衣的黃羽翔,更要強上幾分。

  他的桌上正好少了一根筷子。

  見黃羽翔看來,他微微一笑,說不出的瀟灑,正好單鈺瑩也望向這邊,見他如此俊美,也是一呆。那藍衣青年見到單鈺瑩的俏臉,臉上的笑意更濃,雙目之中異彩連閃

  「哼!」黃羽翔看得好不惱火,忍不住打斷了兩人的「眉目傳情」。單鈺瑩臉上一紅,別轉頭去。

  「誰?是誰敢打本少爺!」馬文才怪叫著站了起來,在屋裡轉起了圈子,「敢暗算本少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媽的是個什麼東西……」

  馬文才在罵人的本事居然頗有造詣,那藍衣青年本是笑吟吟地看著單鈺瑩,但聽到後來實在難以忍受,臉色逐漸變壞,這當兒,馬文才已經罵到他第七代祖宗的直系女性了,藍衣青年的一張俊臉已變得難看之極。

  黃羽翔雖然感激他剛才一筷之助,但見他也如其他人一般盯著單鈺瑩,心中就老大不高興。而且見他丰神如玉,氣宇不凡,在外形實在還是勝過自己一籌,不由得大起敵愾之意,眼見他臉色難看,心中著實高興。

  「嗖」,藍衣青年終於忍受不住,又是一根筷子飛出,正好從馬文才左頰打入,從右頰穿出,馬文才頓時說不出話來。不過才安靜片刻,只聽馬文才悶哼起來,卻又叫不出聲來,血流滿面,越發得猙獰恐怖。

  那兩個家丁這時已看到是藍衣青年動的手,他們兩個也算聰明,知道自己可不能勝過人家,當下叫道:「小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了傷了知縣大人的愛子!你有種別走!」

  藍衣青年雙目如電,一瞪那兩個家丁,竟將他們嚇得說不出話來,道:「好,我等著你們來捉我!」說著,舉杯飲了一口。

  那兩個家丁被他嚇得頓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攙著馬文才快步走了出去。一路上只聽馬文才痛哼不休,屋中又是靜悄悄的一片。事發突然,屋中眾人都是措手不及,等得反應過來,紛紛結帳出店,住店得也提早回房,片刻間的功夫,屋中只剩下黃羽翔、單鈺瑩、藍衣青年和幾個夥計。

  黃羽翔雖然對馬文才絕無好感,但見藍衣青年出手狠辣,私底下也是暗暗心驚。馬文才一路呻吟傳來,黃羽翔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好一會兒功夫,馬文才慘慘的痛哼聲才消失不見。藍衣青年這時推案而起,走到黃羽翔這一桌上,道:「我可以坐嗎?」也不等兩人回答,逕自坐在了馬文才適才坐過的位子上。

  他雖然行事囂張,但配著他的俊朗面容,不凡的氣質,這一切從他身上做出來,彷彿是理所當然似的,一點兒也沒有突兀的感覺。

  「在下王海川,京城人氏,請問兩位貴姓?」這王海川嘴裡說著「兩位」,但目光卻沒有一刻離開過單鈺瑩。

  黃羽翔雖然心中對他甚是不以為然,而且從他看單鈺瑩的眼神來看,兩人還是情敵,但聽到他的名字和「京城」兩個字的時候,心中一動,道:「難道是四大世家中京城王家?」

  「不敢,兄台言中所說正是寒家。」王海川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謙遜之色。他本是有事來浙江,義烏只是他途經之地,正好借宿於此。

他本來正嫌這客棧簡陋,才下到樓下,頓時便被單鈺瑩的美貌吸引,雖然一時弄不清她與黃羽翔的關係,但他一眼便看出單鈺瑩還是處子之身,想道憑著自己的相貌家世,任黃羽翔與她是什麼關係都不是問題。心道自己本來還埋怨這客棧簡陋,誰想到竟遇上如此上好的女子,真是老天爺賜下良緣!

  江湖上多少名門閨秀爭著當他王家的媳婦,要知道一旦嫁給王家之門,以後便是錦衣玉食,全不同於在江湖上刀尖上討生活的辛苦。況且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極高,進得王家,便是鯉魚躍龍門,烏鴉變鳳凰,立時身價百倍。

  他原以為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便會大獻慇勤,卻沒有想到一個雖然臉上頗有震驚之色,卻是轉瞬即逝,低著個頭也不知道在動什麼腦筋;另一個則是從始至終一個神情,一點也不以他身為王家之後而驚異。

  他本是略有幾分尷尬,但想到單鈺瑩吃飯時的樣子,看到她一身名貴服飾,便知道她出身富貴,心中更喜。

他王家雖然武林世家,但世代經商,家中殷實無比,而且家處京城,在朝中也頗有地位,極其究竟門當戶對。王海川心道若是單鈺瑩出身貧寒,自己便只能納她為小妾,但此刻見她一派雍容華貴,心下大喜,知道這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佳偶!

  他這一思量根本沒有將黃羽翔放在一邊,這也難怪,自黃羽翔修成先天真氣以後,精華內斂,看來與常人無異,而且舉止輕佻,也不得不讓王大公子將他視作等閒之輩。

  至於單鈺瑩她修習的卻是一門奇怪內功,只要她不動手,任誰也查覺不到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當初黃羽翔不就吃過大苦頭嗎!

  「小姐,可否賜告芳名?」王海川說話之間溫柔無比,配著他的長相,確實有讓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單鈺瑩初見他時雖被他的英俊臉孔所吸引,但回過神來的時候,心中卻全是黃羽翔這個無恥小賊的身影。芳心的震顫,就只是那短短的一瞬,後來管王海川怎麼說,她已經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她原想不理王海川的,但卻看到黃羽翔頗為緊張的看著自己,芳心中沒來由得一陣驚喜,暗道:這個小賊老是輕薄於我,我也要讓戲弄戲弄他!當下微微一笑,對著王海川道:「王公子,妾身姓黃,至於名字,恐怕不便說於王公子聽。這位乃是舍弟,黃寶!」

  這單鈺瑩當真不愧二品大員的女兒,當真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看她說話時溫柔的神情,誰能想到她平日裡有多刁蠻恐怖。黃羽翔頗為驚異地看著單鈺瑩,簡直不相信剛才的一番話是她說出來的。

  不過聽她說自己姓黃的時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正好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柔情,心中一顫,想道:她說自己姓黃,莫不是說自己已是黃家的人了?不過聽她把自己認作弟弟,名字又難聽之極,不禁雙眼一突,暗道你又在搞什麼鬼。他心中一時疑慮,一時又是驚喜。

  王海川見她不肯說出自己的芳名,心中也不奇怪,因為歷來女子的名字便只能說給自己的夫君和極為親近的人知道。儘管黃羽翔怎麼看也不像她弟弟,但見她笑語如花,饒他閱女無數,但此時此際,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腦袋轟得一熱,即使她說天上的月亮是方的,也不由得他不信。

  「黃姑娘,請問令姐弟要上哪啊?」王海川見她對自己頗有意思的樣子,說話之間,語氣也興奮了很多。

  單鈺瑩輕輕抬起素手,遮住了自己美麗的臉龐,只露出一角雪白的臉頰,道:「王公子,妾身與舍弟其實是逃出來的……」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已是輕輕抽咽起來。

  王大公子立時手足大亂,道:「黃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放心好了,有我王海川,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不用怕!」

  他說這話的語氣倒是與黃羽翔在樓上客房中說的一模一樣,一副護花使者的樣子。單鈺瑩心中一動,微微轉過頭去看向黃羽翔。兩人的視線一碰,均想到在房中時的親膩,心中俱是一甜。

  黃羽翔看到她的臉上笑盈盈的全沒有半分淒慘之意,卻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戲耍王海川。他心中對王海川原就沒有什麼好感,自然樂意看到他受騙,當下低下頭來,免得臉上露出笑容被他發現。

  「王公子——」單鈺瑩居然頗有幾分演戲的天份,道:「妾身原本是金華人氏,生來就居住在金華。只是半過月前,城中有個惡霸看上妾身的美色,硬要娶妾身為妾。妾身自是不允,只是那惡霸勢大,整日都來妾身家裡逼婚。寒家雖然有幾分薄產,但父母早亡,家中男丁便只剩下舍弟一人,怎鬥得過他!妾身無奈,只好與舍弟在兩天前逃出了金華,欲到杭州投奔一個遠房親戚。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仗意相助。若不是公子的話,妾身又要落入虎狼之吻了。」

  「可惡!」王海川臉上滿是憤憤之色,心中卻對那惡霸大為感激,若不是沒有他相逼,自己又怎能遇上這個美人兒呢!只是欣喜之下,卻渾沒有想到以剛才單鈺瑩表現出來的氣度,實在不是一個普通女子所能擁有。

  「黃姑娘,你且放心,有我護著你,你什麼也不用怕!」王海川想了想又道,「我正好也要到杭州去,就讓我送你們一程吧!」心中卻想到了杭州見到她親戚之後,自己正好提婚,以他的家世人品,有誰會不願意與他結這門親事呢!

  「那就多謝公子了!」單鈺瑩又對著黃羽翔道,「小弟,還不快謝謝王公子!」

  黃羽翔無奈,只好對王海川一揖,道:「多謝王公子。」嘴裡雖是這麼說著,但心裡卻將王家祖宗十八代全部罵了一遍,用語之不堪,比之馬文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王海川若是知道的話,恐怖也會氣急之下不顧「黃姑娘」的面子而將此人一刀兩斷!

  「黃兄弟不用客氣!」眼下黃羽翔榮升大舅子,王海川自是多了幾分恭敬。

  三人這一番客氣中,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馬文才的老爹終於派人過來了。

第九章 惡中之惡


  馬俊雄,也就是馬文才的老爹,義烏城的縣令,正與第九房小妾在天井裡飲酒作樂,正酒酣間突然外面紛紛亂亂的鬧了起來,當即一怒而起,摟著小妾行到外面,卻聽下人報說,公子被人打傷了,正在廳前。

  馬俊雄深知兒子的為人,忖道這小兔崽子又準是跟誰爭風吃醋動起手來,今天也不是頭一會兒了。他妻妾無數,女兒雖多,但兒子卻僅此一個,當真疼愛之極,心中雖習以為常,聞言還是一路行到前廳。

  到得前廳,才發現自己兒子被人傷得實在太慘。原本就醜陋異常的臉上插了一根筷子,猶如集市裡砧板上的青魚,只是論買相實在是不敢恭維。

  馬俊雄頓時肝火大盛,但還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先去請了醫生,之後問清馬文才兩個跟班知道事情原委後,將那兩個跟班大罵一頓,自是怪他們的護主不力。當下立即換了官服,行到衙前,將府裡的人全部召集起來,往「如意客棧」尋師問罪。

  走進客棧,只見掌櫃的帶著幾個夥計戰戰兢兢迎了出來,待他們幾個跪下磕頭後,馬俊雄手一擺,問道:「人還在嗎?」

  掌櫃的忙道:「在,在!」

  馬俊雄道:「你不用擔心,本官知道錯不在你,你且放心!」

  聞言之下掌櫃的自是大喜。這馬俊雄做官真是有一套,一句話便收買了人心,萬一事情鬧大,這客棧裡的人定會全向著他說話。

  眾人走到樓裡,偌大的大廳除了左首的桌上還圍著三個人外,整個空空蕩蕩的。

  馬俊雄看向那三人,只見一個身著藍衣,相貌俊雅,眉宇間英氣勃勃,神情倨傲,頗是個人物,以他的眼光,自是看得出這人肯定出身不凡,傷了自己寶貝兒子的,多半便是此人;另一男的長相也著實英俊,絲毫不在那藍衣青年這下,一雙眼睛更是靈動之極,只是看他的坐相,懶洋洋的沒有一點精神,當不用計較;待到眼光掃到最後一人之際,眼睛不禁一亮,心道難怪文才會與人結怨打架,眼前這個美人兒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雖然在官場上做足忠臣好官的表面文章,但在生活上卻與他寶貝兒子是一路貨色,均是好色無厭之徒,只是沒有像兒子一般強搶罷了。

他呆呆地看著單鈺瑩,心中卻猶豫道:這樣美麗的女人,到底是要留給文才,還是自己享用算了。在他的心中,那藍衣青年雖然扎眼,但相信自己那麼多的手下定能收拾得下,至於那憊懶青年,自是不用考慮。

  他心中一算計,想道:「文才來日方長啊,我這個老頭子卻是快要進墳墓的人了,錯過這次,便沒有下次……」當下便道:「你們三人持器行兇,傷害平良百姓,證據確著!來啊,把他們拿下!」說完眼睛一眨,打了個眼色,自是要手下注意不要傷了那美麗女子。

  當下從人群中走出七個捕快,向黃羽翔三人行去。

  義烏在浙江雖然談不上大城,但卻是歷來通商的中轉之地,三教九流人物很多,平日難免聚眾生事,是以這義烏城的捕快倒是全省一流的,人數之眾,能力之強,決不在杭州府之下。這義烏城的捕頭更是名震蘇杭的「鐵手判官」李通,拿過不少惡匪強霸。

  那李通約摸四十來歲,身材魁梧,皮膚甚黑,雙目炯炯有神。他早看出王海川不簡單,是以他自己盯著王海川,又示意兩個倚為臂膀的助手來協助自己,讓其他人對付黃羽翔,至於單鈺瑩,看她嬌滴滴的樣子,哪用得著派人對付她,恐怕看到有人流血就要暈倒吧。

  黃羽翔突然面露驚惶之色,鑽到單鈺瑩的身後,兩手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腰身,叫道:「姐姐,我……怕、怕!」他不願暴露自己兩人會武之事,便裝瘋賣傻,料這班人在沒有收拾下王海川的時候絕不會對自己下手,儘管讓王海川去頭痛這個問題。

  果然,圍著他的四個捕快看著他那副窩囊相都哈哈大笑起來,又見那美人兒也嚇得渾身直發抖,便轉過身去對付王海川。

在他們心中,若是強行去拉黃羽翔的話,說不定會將單美人傷到,這可會大大得罪老爺子!反正黃羽翔這種無用之人還不是信手擒來。不過看到黃羽翔兩手抱著單美人的纖腰,頭枕在她的背上,都是暗暗心羨,道:這個傻小子艷福倒是不淺!

  單鈺瑩被他一抱,羞憤之下便想將他一腳踢開,只是渾身卻是一點勁也使不出來。被他的頭枕在背上,心中更是一涼,他暖暖的呼吸都透過薄薄的衣服傳到背肌上,癢癢麻麻的,渾身都顫抖起來。

  王海川走開幾步,依舊一副不急不徐的從容樣子,只是雙眼之中殺氣大盛。饒是李通這等久與悍匪打交道之人也看得心中一震,暗道:此子的殺氣好是驚人!

  原先圍著黃羽翔的四個捕快中的一個忍受不住這刺骨的殺氣,暴喝一聲,抽刀而上,其餘三人被氣勢所引,也跟著拔刀而起。倒是李通與他兩個副手經驗老到,沒有輕舉枉動。

  李通原想喝止這四人,隨即想讓這四人試試他的底子也好,反正有自己在後面壓陣,便沒有出聲。

  這四個捕快雖然武功談不上上乘,但官差擒賊,在氣勢上便勝了一籌,他四人又合作慣了,四把刀砍來,漫天全是慘白的刀光,倒真是聲勢驚人。馬俊雄原是命他們將王海川等拿下,但在王海川殺意刺激下,四人都是使出了殺人之術。

  王海川輕輕一笑,使得他英俊的臉容上更顯迷人,但在李通等人的眼裡,卻是說不出的恐怖。

王海川拿起桌上的酒壺隨手一揮,一道亮晶晶的酒線便出現在空氣中,他右手往回一抹,空氣時頓時充滿了陰冷之氣,饒是在這仲夏之際,還是讓人起了一身冷戰,而那道酒線卻已成了冰條。

王海川食指輕輕一彈,正好擊在冰條之上,頓時,狹長的冰條碎成千百塊,挾著凌厲的勁風飛向李通七人。

  他這幾下動作奇快無比,碎冰襲出,那四個捕快的大刀才剛剛砍到。首動其沖之下,紛紛中招,俱皆委頓於地,轉眼之間,渾身已佈了一層寒霜。

李通三人站得較遠,功力又較那四人為高,雖然招架得手忙腳亂,但還是沒有被打中身上。李通三人俱已把兵刃拿在手上,李通自然使得是判官筆,而另兩人都是使刀的。三人的兵器上都是白茫茫的,有一個使刀的功力要更差一些,左臂上還是被打中一塊碎冰,已然凍僵了。

  想不到王海川彈出的小小一塊碎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單鈺瑩雙眼之中頗有興奮之色,想道:若是用師父的「九轉玄冥功」不知道能不能勝得了他這門陰寒功夫。

  黃羽翔也是心中一驚,他雖知王海川功夫不錯,但沒有想到竟能高明到此等地步,比之鄭雪濤也絲毫不差,似乎猶有過之。心道:天下果然能人甚多,想不到這個傢伙比起「三鳳五龍」來竟然也不遜色,我倒是小瞧他了。

  李通臉上滿是慎重之意,死命地盯著王海川,生怕他又突出奇招。猛然之間,他心中突然想起一事,臉上頓時一片駭然,道:「冰封三千里……這莫非是冰封三千里?」
  王海川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道:「你倒也見貨,居然認得出我用的武功,看在這點份上,今天便饒你一命!」

  這「冰封三千里」乃是王家祖傳絕學,在明太祖驅逐韃子,還我漢人河山的時候出過大風頭。當時王家的不世奇才王天明挾絕世奇功,席捲沙場,更是殺了不少蒙古高手,傳說當時蒙古第一高手修賴阿耶便是死在這「冰封三千里」之下的。可惜自王天明過世之後,王家便無一人練成此功。二三十年來,王家雖然風頭仍勁,但比之王天明時天下第一世家的威名,還是相差好許。

  這王海川能以弱冠之齡練成此功,若不是天賦驚人,便是獲有奇遇。

  馬俊雄雖然不會武功,但識人的眼光還是有的,眼見平時威風十足的手下卻一下子躺倒在地,酷暑之下卻是寒氣逼人,心知王海川功力驚人,只是此人過於囂張,他心中又欲報傷子之仇,再加上垂涎單鈺瑩的美色,說什麼也不肯罷休,喝道:「你這個賊子,竟敢傷害朝廷官吏,罪不可赦。李捕頭,還不將此人拿下!」

  李通卻哪敢動手,可又不敢公然違了馬俊雄的詣意,當下進退兩難,當真不好做人。

  王海川又笑了笑,突從懷裡掏出一物,扔向李通。

  那李通早被他的武藝嚇得心驚膽戰,見他丟出一物,還以為是什麼暗器,忙雙手將判官筆使得水洩不露。他數十年的功夫果然沒有白練,此刻性命交關,更是使盡全力。旁人看來,只見兩條黑龍將他的身形圈住,當真是潑水不進。

  「叮」,那物事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李通這才收住手中的兵器,凝目向地上看去,卻是一塊小小的鐵牌。李通心中一鬆,臉上卻是火辣辣的一片,好在他原本皮膚就黑,旁人也看不出他臉上的狼狽。

  他的眼睛突然看到鐵牌上刻著的兩個字,臉上立刻換了一副恭敬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將鐵牌揀起,頗為敬畏地看了王海川一眼,轉身走到馬俊雄身邊,將鐵牌展示於他。

  黃羽翔、單鈺瑩眼睛俱尖,早已看到鐵牌上刻的正是「廠衛」兩字。黃羽翔心中不解,暗道這小小的鐵牌有什麼魔力不成,怎麼李通看到他像是見了大官似的。便湊到單鈺瑩的耳邊輕聲問道:「姐姐,這廠衛是什麼東西?」

  單鈺瑩原本便被他抱得軟綿綿的,此刻被他在耳邊一說話,身體更是像化了似的,完全躺在黃羽翔的懷抱中,好半晌才道:「你這個死小賊,我定饒不了你!」她這話說得嫵媚之極,黃羽翔聞言之下不禁雙手一緊,將她更貼身地抱在懷裡。

  單鈺瑩又是一陣嬌喘,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道:「那塊腰牌是東廠的身份證明,那傢伙是錦衣衛的人!」

  他們二人說話之際,馬俊雄已經走到王海川身邊,兩人正談著,只是王海川神色倨傲,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馬俊雄卻在一邊慇勤無比。

  明成祖通過「靖難之變」奪得皇位,攻下京城後,卻沒有找到孝文帝的下落。當下成立東西廠衛,揖捕孝文帝。不過經過這幾年時間,錦衣衛的職責已從單純的揖捕孝文帝變為監視朝中大臣,各地官吏,權力甚大。

也難怪馬俊雄要大獻慇勤,若是惹怒了王海川,只需他到京中密報一聲,自己的腦袋說不定便會掉落於地。朱棣為人毒辣,從他誅方孝儒十族便可看出一斑。

  王海川與馬俊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會,馬俊雄終於率眾而出,臨出客棧之際,仍是色色地盯了單鈺瑩幾眼,想來不敢再打單美人的主意,要在這幾眼上看回本來。馬大人挾眾前來,誰想既沒有報成傷子之仇,也沒有奪得美人,反倒是灰溜溜過逃了回去,真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王海川走回到單鈺瑩身邊,見黃羽翔依舊抱著單美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道:「黃兄弟,他們已經走了,不用怕了。你可以放開你姐姐了!」

  「姐姐——」黃羽翔聞言不但沒有鬆開手,反倒抱得更緊,整個臉了埋在單鈺瑩的背上,道,「他好凶,姐姐,他好凶!」

  單鈺瑩心中暗笑不止,但有人注視著她,手上的力氣也是大增,強自將黃羽翔掙開,道:「弟弟,不要胡鬧!」又對王海川道,「王公子,你莫非還是朝中大官不成,怎麼剛才那些人都對你那麼恭敬!」

  王海川雖然練成了「冰封三千里」,但畢竟功力尚淺,剛才使來,已有幾分勉強,只是一心在玉人面前顯威風,才用上了此等高深武功,好在只用上了三成勁道,臉上才沒有露出功力不足之意。後來又展露自己錦衣衛的身份,正是要單鈺瑩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簡單。試想,如此武功絕高、相貌俊美、地位高貴、身世不凡的翩翩郎君,還不讓她芳心暗許,情絲暗牽。

  單鈺瑩的反應正是他所期望的,當下道:「黃姑娘,我雖是朝中命官,但在姑娘面前,卻與家人無異。黃姑娘也不用客氣,稱我一聲大哥便可以了,要不,叫我的名字也成。」

  「厚臉皮!」單鈺瑩心中暗罵一聲,道:「王公子客氣了,妾身又怎敢高攀呢!」

  「不然。我見姑娘談吐不俗,當不是世俗兒女。難道,姑娘不屑認我這個大哥不成?」王海川言中已頗有幾分要挾之意。

  「誰稀罕!」單鈺瑩又是暗罵一句,身後的黃羽翔卻在她背上輕輕敲了下,她心中一動,忖道:爹爹定會派人四處找尋自己,若是有這個錦衣衛在側,任誰也想不到,至少那個馬知縣絕對不敢再來找他們。心中打定主意,臉上頓時換上了盈盈笑容,道:「那——王……大哥,妾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海川再一次被她的如花笑容所震懾,好久才緩過神來,道:「好妹子!」他收懾住心神,免得露出不雅的神情敗壞自己在玉人心中的印象,道,「這下妹子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此刻兩人兄妹相稱,他這番話倒也不算過份。

  單鈺瑩柳眉微微一皺,道:「王大哥,妾身的閨名乃是一個瑩字。」

  「黃瑩……黃瑩……」王海川在口中喃喃念了幾聲,道:「好名字,清秀脫俗,柔中又不乏明麗之氣!瑩妹,真個是好名字!」他故意打量了一下單鈺瑩,又道,「瑩妹,你不但美如天仙,溫柔嫻良,竟連名字也是如此動人!」

  黃羽翔、單鈺瑩聽到他的吹捧,心中俱是肉麻一陣,單鈺瑩還不得不勉強笑了下,道:「王大哥,你客氣了,妾身莆柳之姿,哪有王大哥說得那麼好啊。」

  黃羽翔心中暗暗好笑,想道你若是哪天領教了單美人的刁蠻恐怖,恐怕打死你也不會再說什麼「溫柔嫻良」的了。

  「哪裡哪裡!」王海川一本正經地道,「瑩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恐怕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他看著單鈺瑩,眼中忽現奇光,臉上帶著無比深情,伸手便要去抓單鈺瑩的纖纖玉手。

  黃羽翔雖然示意單鈺瑩對他虛與委與,但絕不會讓他佔到一點便宜,當下腳下一滑,身體前傾,已經擋在王、單兩人中間,叫道:「姐姐,我困了,我要睡了!」

  他這一下動作奇快,饒是以王海川之能,也是在觸手之際,才發現自己前面多了個人。他雙手碰到黃羽翔,眉頭一皺,泛過一陣噁心,忙收手回來,厭惡之際,也沒查覺黃羽翔為何會動作如此迅速。

  單鈺瑩正對著黃羽翔一臉得意的面孔,看到他深邃卻又靈動的雙眼時,心中滿是柔情,忙強自克制,道:「弟弟,姐姐帶你回房。」又對王海川道,「王大哥,我弟弟要睡了,我也要回房了。咱們還是明日再見吧。」

  王海川忙道:「那就讓令弟先睡吧,我和你再聊聊!」

  單鈺瑩對他歉然一笑,挽著黃羽翔走上樓梯,芳影轉瞬即逝,身上的清香卻留在樓中座下,久久不散。

  王海川看著她消逝的背影,心中一片不捨,但隨即想到明日便可再見,不由得重又振奮起來,又想到了杭州之後,自己便去提親,以後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便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了,興奮之際,直想衝到街上長嘯幾聲。

  黃羽翔與單鈺瑩走到樓上,行到自己的房門口,單鈺瑩立時將黃羽翔推開,嗔道:「死小賊,你佔夠便宜沒有,快進去睡!」

  黃羽翔走進房內,突然又探出頭來,涎著臉道:「姐姐,我一個人睡怕,你來陪我吧!」眼見單鈺瑩鳳目頓時睜了個渾圓,心中一怕,忙將房門關了。單鈺瑩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卻竟有一種想要答應的衝動,忙克制心神,口中喃喃道:「死小賊!」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漸晚,明月如輪,正上中天,四下一片寂靜。只是黃羽翔這三人卻是一個也睡不好。

  王海川心念單鈺瑩,滿腦子全是到杭州後可以娶她為妻的白日夢。

  黃羽翔一會兒想著張夢心,一會兒又想到單鈺瑩,將兩人暗作比較。

張夢心當然是風華絕代,貌如天仙,當真是無雙無對。那日雖未與她說過一句話,但看她笑語如花,已在心中留下極為深刻的印像,而在這十數日的逃亡路程,她的俏影已然深烙於心,永難去除。

而單鈺瑩呢,自己與她今天才認識,而且結識的過程頗為有趣。先是自己把她擄為人質,到後來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手下敗將。想到她的刁蠻,身上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強自停止,轉過念頭去想她的溫柔之處。想到柔情處時,臉上不禁滿是笑意。

  單鈺瑩卻是三人中心事最重的。她一向敬重父親,誰想今天自己卻逃婚離家,心中對父親充滿了愧疚。

又想到被黃羽翔百般輕薄,心中一時酸楚,一時甜蜜。「那死小賊真是賊性難除,自己明明把他打得怕了,卻仍是不停地佔自己便宜。」想到曾被他摟抱在懷,更是被他撫摸過處子的胸脯,臉上燙燙地簡直快要昏倒,「老天,我該怎麼辦呢?這個死小賊明明不是好人,為什麼我老是想著他呢?為什麼他一靠近自己,我就渾身發軟,動彈不得?為什麼他每次輕薄我,我都任他胡鬧,不去反抗呢?」

睡在客棧硬硬的木床上,鼻中更是隱隱有灰塵味,全不同於家中舒適的環境,心中卻全無半點悔意。想著想著,心中全是黃羽翔這個小賊的身影。

  模模糊糊間,只覺眼皮漸重,不知不覺間沉入了睡鄉。

第十章 流水無情


  日上三竿,三人都起身吃完早飯,結了帳,便上路向杭州行去。昨晚馬俊雄對王海川前倨後恭的情形,掌櫃的和店伙都看在眼裡,在他們心中,知縣大人自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了,眼見他都對王海川都如此恭敬,在王海川結帳之際,一個一個都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黃羽翔三人昨天俱是想了許久的心事,相見之際,都是一種異樣的感覺。

  黃羽翔是最晚起床的,而且還是被單鈺瑩叫起來的。單小姐叫人起床自不會溫溫柔柔的,免不了一番拳打腳踢。好在黃羽翔皮粗肉厚,十數日來又被人打得習慣,單美人又捨不得用上真力,他自是全不當回事,反倒佔了單美人不少便宜。

  因為他們三人只有兩匹馬,倒是在分配馬匹的時候發生了一會爭執。

黃羽翔當然是要與單鈺瑩共乘一騎,王海川卻是死活不讓——昨天看到他摟著單美人就已經氣得快要把他腰斬,更不用提還要讓他們兩人共乘一騎,摟摟抱抱直到杭州了。

單鈺瑩雖然戀綣昨天兩人共騎時的纏綿情景,但看黃羽翔一臉無賴相,心想若是答應他的要求,自己恐怕又要被他佔盡便宜了。

  於是在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下,由王大少到集市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了匹馬,給黃羽翔代足。

  黃羽翔本來不能與單美人共乘,已是一肚子的火氣,眼見那新買的馬匹實在無法與黃膘馬相提並論,當下死活不依,強自要了本來給單鈺瑩的黃膘馬。兩人拗不過他,只好妥協。王海川又捨不得單鈺瑩,只好將自己座下那匹上好的大宛馬讓與單鈺鈺,自己去騎那匹劣馬。

  誰知人有攀比之心,馬也有三六九等,黃膘馬和大宛馬均是馬中翹楚,自是不屑於那匹劣馬並行,當先並轡奔在前頭。那匹劣馬竟也有自知之明,任王海川百般驅趕,始終與前面兩馬保持了十來丈的距離,直把王海川氣得半死。可憐他眼看黃、單兩人談笑風生,單女更是嬌笑如花,心中雖恨,卻也無奈。

  黃羽翔見王海川遠遠地落在後面,滿臉無奈的神情,心中總算出了口惡氣,轉頭對單鈺瑩道:「瑩兒,咱們當真要與他去杭州嗎?」

  浙江終是單定坤的地盤,他黃羽翔若是公然帶著他寶貝女兒跑到他的大本營去,怎麼想來,也決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幹的事情。

  單鈺瑩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在怪他稱呼「瑩兒」,還是覺得他笨得可以,道:「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你這個死小賊不知道嗎?況且你這個小賊輕功不是很好麼,被發現頂多逃跑嗎!」

  黃羽翔心中卻是暗暗叫苦,想道這單定坤說不定會顧豈翁婿之情,沒有在全省發出緝捕公文,但江湖上可差不多人手一份他的肖像圖,個個都想拿住他向無雙玉女請功,自己到杭州去拋頭露面,可是大大不智。但眼見單鈺瑩態度堅決,知道反對也無用,而且功夫不及人家,當真是文也不成,武也不行,頹廢異常。

  他卻不知單鈺瑩堅持要去杭州的主因竟是他講述與鄭雪濤大戰之時,曾提到張夢心近期會到杭州去。女孩兒自是容不得別人的貌美,當下便決定要到杭州去看看這無雙玉女到底長得怎麼樣個美法,竟讓黃羽翔這個小賊念念不忘。若是讓黃羽翔知道自己作繭自縛,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義烏到杭州不過二百里許,快馬急馳,經蘇溪、安華,到諸暨,途中打了個尖,再上墨城、浦陽,到達杭州城,不過一個半時辰。他們三人進了杭州城,正好午時剛過。
  途中雖遇盤查,但只要王海川亮出錦衣衛的腰牌,莫不通行無阻。看得黃羽翔心癢不止,也想去搞一塊來威風威風。

  到了杭州城,依王海川的意思便要立即去單鈺瑩所謂的「遠房親戚」家去,但這親戚純屬子虛烏有,若是尋過去了,豈不是立刻穿綁。單鈺瑩便道:「王大哥,其實表叔舅與我們家已經十來年沒有來往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住在何處,一時半會,恐怕難以找著。」她說得傷心,眼中已是盈盈欲泣。

  王海川忙道:「不著急,妹子先不用急。莫不先在客棧住下,再慢慢尋找不遲!」

  當下領先而去,在黃、單兩人偷笑中,三人投到了「福記」客棧。安頓下行李——黃羽翔與單鈺瑩都是身無一物,倒是王海川有一個大大的包袱——便到了杭州有名的「馨園」酒樓,一邊欣賞西湖的美景,一邊品嚐杭州名菜。

  三人的氣度都是不凡,而王、單兩人衣著華貴,店裡的夥計都是大獻慇勤,單鈺瑩的美貌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番哄動。好在杭州的治安還算不錯,沒有發生如義烏馬文才之類的事。

  「好美啊!」單鈺瑩憑窗遠眺,任湖中涼風吹打在臉上,長髮微拂,說不出的動人。

  王海川越看越是入迷,雖然昨日才與單鈺瑩相識,但心中迷戀卻是每時每刻都在增加,見佳人依窗臨風,此時此景,只應出現在畫中,一時之間,全沒了他念。

  黃羽翔與她親密慣了,雖也被她的風姿所折,但很快便恢復過來,道:「姐姐,你可要比這西湖美多了!」

  單鈺瑩聽他讚美,言中雖然頗有諂媚討好之意,但心中還是一喜,嫵媚地白了黃羽翔一眼,俏臉微紅,風情萬種的神情讓同桌的兩個大男人頓時忘乎所以。

  黃羽翔這時心中真是暗恨單鈺瑩給他安下的「弟弟」這個名份,不然的話,他定要將這動人的女子摟在懷裡,恣意痛吻她一番。無奈之下,只好轉過頭去看西湖風光,可是剛才還明媚迷人的西子湖一下子頓失顏色,思忖之間,目光又落回單鈺瑩的身上。

  王海川卻從來沒有見過單鈺瑩如此誘人的一面,心懷激盪之際,脫口道:「瑩妹,你嫁給我吧!」他本是城府極深之人,只是情令智暈,變得衝動異常。

  單鈺瑩卻似沒有聽見,面無異色地道:「王大哥,你方才說什麼?」

  若是換作是黃羽翔,他定會涎著臉再說一遍,說不定還會動手動腳地佔佔便宜,但王海川只是臉上閃過一絲遺憾,道:「沒什麼,我也覺得瑩妹真是美極了!」心中想道自己切莫不能操之過及嚇壞了她,她是被人逼婚而逃出來的,自己若是逼得太緊,恐怕會被她看作與那惡霸是同一類人!

  他心裡如是勸導自己,卻難免有幾分期盼,想道她剛才若是聽清了自己的話,會不會答應呢?

  「王大哥你謬讚了!」單鈺瑩冷冷地道,渾沒了平時的溫和。

  其實王海川求婚之語她哪會聽不到,只是她渾沒想到昨日才相遇的翩翩公子竟會一夕之間對自己種情。若是沒有黃羽翔這個小冤家,以王海川的人品才華,都是極易讓女性動心的,只是她腦中全是黃羽翔這個小賊,心中又恨又念,已經容不下旁人了。

她自己已然知道為情所困的滋味,原本曲意與王海川相交,只是會了氣氣黃羽翔而已。見王海川如此愛慕自己,不禁心起憐意,便冷顏以對,消了他的癡心。

  「瑩妹,你——」王海川自然不知道單鈺瑩的心思,只是奇怪剛才還對自己溫情脈脈的佳人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冷漠。

  「姐姐累了,要休息了!」黃羽翔約摸猜到了單鈺瑩的幾分心思,「姐姐,我們回去吧!」

  單鈺瑩起先是可憐王海川的一片情意,但後來卻又想到了自己的心事,真個是無心用餐,當下道:「好,弟弟,咱們先走吧!」當下也不理王海川,逕自和黃羽翔走了。

  王海川呆呆地看著他們消失在樓梯口,卻沒有出聲挽留,心中一切錯愕。

  為什麼?瑩妹明明對我有情,為何突然會如此冷淡……莫非是因為她的弟弟?對啊,他們兩個長得一點也不像!瑩妹穿得衣服和那黃寶穿得差得老遠,瑩妹談吐不俗,應是大戶人家的閨秀,而那黃寶卻是個憊懶人物,怎麼看他們也不像是一家人!

  他心中起疑,頓時將昨天忽略的細節一一回想起來,心中突然一驚——那黃寶會武功,否則他昨日不可能擋得住自己去握瑩妹的手,他那一轉身速度極快,顯然是極其高明的輕功!好你個黃寶,竟然裝瘋賣,欺騙本公子!

  不好!瑩妹曾說她被一惡霸逼婚,莫非就是那黃寶不成!定然如此,她必是受了那黃寶的要挾,才會離家而走,所謂到杭州投奔遠房親戚,定是假的,怪不得她不去尋找那遠房親戚!

  心念到此,哪還坐得住,忙起身結了帳,出店追黃羽翔二人。只是西湖風景秀麗,遊人甚多,雖是促夏之際,但卻不比平時少多少。王海川追出門外,只見四下全是密密的人群,哪有麗人的影子。

  他腦子一轉,便取道回客棧,心想他二人定會回到客棧的。誰知進了客棧,卻發現兩人還沒返回,心中頓時焦慮起來,想道:難道是黃寶這小賊知道自己已發現他的陰謀!

  他心中仍存僥倖,在客棧的大廳坐立不安的等著兩人回來,誰知酉時已過,還是不見兩人蹤影,這才相信兩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他心中怒急,兩眼幾欲噴出火來,雙手握拳,恨不得將整個客棧給拆了,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頹然坐在椅上。待他重新抬起頭來時,雙目之中全是煞氣。

  瑩妹啊瑩妹,我王海川定會救你出苦海的!

  黃羽翔兩人出得店來,也不辨方向,只是隨著人群而動。

  走了半晌,單鈺瑩終於說道:「弟……小賊,我們不回福記客棧了,重新再去找一家吧!我不再看到那個王海川了。」她心中雖為王海川所感,但她本身卻對他並沒有什麼感情,之所以感傷,全是想到自己之故。

  沒有王海川這個蠟燭在一邊,黃羽翔自是行事無所顧慮,只是身處鬧市,他倒也不便太過放肆,免得單鈺瑩面子薄,經受不住。這妮子真真是發起火來,倒霉的還不是黃羽翔自己這個小賊。不過牽牽手,偶爾搭搭腰之類的舉動卻是免不了的。

  單鈺瑩本是開朗之人,又有黃羽翔在一旁曲意奉承,頓時將煩心事丟到一邊,兩人暢遊西湖,上靈隱,下瑤林,到了傍晚時分,才盡興而回。

  從瑤林回到杭州城的時候,終看到官府貼出的緝捕黃羽翔的公告。只是公告中黃羽翔的肖像實在畫得有夠遜,他們二人糊里糊塗進到城裡,才看到那張公告的,倒是讓黃羽翔起了一陣後怕。但看那畫師將自己畫得如此不堪,黃羽翔後怕之餘,還是心中慼慼,想不到被人追捕還不算,還把自己畫得如此之丑……

  那公告中只說黃羽翔是江洋大盜,身攜利器,流竄於杭州、金華、嘉興一帶,讓知情人速速通知官府,有重賞之類的,倒是沒有半句提到被這江洋大盜挾持的可憐女子。
  雖說公告中的畫像實在與黃羽翔差的老遠,但兩人都是心中存下了顧慮,急急尋客棧去了。

  他們原本居住的福記客棧是在城南,單鈺瑩自然不想再遇上王海川,便執意到城北去找客棧,黃羽翔自然不會在這點上與她鬧彆扭,只是單鈺瑩途中又去了成衣店替兩人購選了幾件衣服,當然付錢的還是黃羽翔。誰聽說過單小姐出門還用得著帶銀子的,真是好笑!只是找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極晚。

  依著黃羽翔之意便是要先吃飯,不過單鈺瑩卻是要先洗澡,黃羽翔拗不過她,只得忍下肚中飢餓,到自己房中去洗澡。

  男子不若女子那般愛乾淨,黃羽翔洗的更是迅速,差不多就是把全身浸濕一下,略微擦拭一下便了事了。他穿好新買的衣物,心中忽然一動,急急走出房門。

  他與單鈺瑩的屋子正是相對,黃羽翔出了屋子便掩到單鈺瑩的房門口,眼見四下無人,便將一隻眼睛湊到門縫上,想要看看大美人入浴的養眼情景。

  誰知左看右看卻全是黑不隆東的,什麼也看不清,他心下不信,將身體壓在房門,更加用心地張望起來。

  正不知所以間,房門突然大開,黃羽翔整個人的份量已經全壓在房門上了,這一下重心頓失,身體失去依托,便朝前倒去。好在他變應了得,氣沉雙足,一個馬步站得極穩,將身子的前傾之勢化去。

  只不過他還沒來及得意,便見單鈺瑩雙手叉腰站在身前,滿臉的怒氣,身上衣服完完整整的,哪裡是在洗澡啊!

  黃羽翔心中暗暗叫苦,想道難怪剛才沒聽到水聲,全是自己急色心切,竟沒有想到這招……

  「你這個萬惡無恥、淫行賤格、卑鄙下流的好色小賊——」單鈺瑩咬牙切齒地道,「就知道你這個小賊不是個好東西,盡會幹些偷香竊玉之事,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話說!」

  饒是黃羽翔這種臉皮奇厚之人,這時也是老臉一紅,倒是活了二十幾來的第一次,訕訕道:「瑩兒,你是怎麼知道的……」心道自己行動敏捷,身法輕靈,她怎麼會未卜先知呢!

  「哼!」單鈺瑩見他竟會臉紅,倒是反被他嚇了一跳,伸手拍拍胸口道:「你不是有前科嗎,我怎麼能不防你一下,果然,你這個小賊死性難改!」說到自己有先見之明,心中當真有些得意。

  這是什麼跟什麼!黃羽翔想道自己窺到張夢心洗浴,真是純屬意外,哪是自己有意為之。只不過眼下被人捉姦在床,倒是說什麼也沒用了!他平素口舌甚利,現在倒真是啞口無言。

  「你還不出去!」單鈺瑩一把拎住耳朵,將他帶到門外,這才鬆手,道:「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就不會像這次一樣客氣了!」說完,蓮足踢出,正中他的臀部。

  她踢著人之後,才發現著力點選得不好,臉上一紅,退進門內,「吱」的一聲,已將房門關上。

  黃羽翔被她拎著耳朵,心中實是不敢反抗,想道若是眼下不讓著她點,說不定吃得苦頭更多。不過最後那一腳,單美人踢得真是快捷無比,黃羽翔想避也避不了。

  過了一會,房中響起了舀水聲,想來單鈺瑩這下真是在洗澡了。

  他呆呆地站在門外,卻沒有再想去偷看一眼的想法,心中只是煩躁身為一個大男人,卻被單鈺瑩這個小女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想到當初脫困金華,敗了多少江湖豪傑,而力戰霹靂刀,計騙四鬼叟,在堂堂浙江布政司長的別墅中行若無人,那是何等的威風!想著想著,心中傲氣頓生。

他立下要娶張夢心為妻之誓的時候,便已決定要好好練習武藝,出人投地,但這兩天與單鈺瑩打情罵俏,倒是忽略了習武之心。

  黃羽翔想了片刻,終於重下決心,定要學好武技,決不能讓自己在心愛的女子面前出醜了。他回過神來,強自抵抗著單鈺瑩房中誘人的「嘩嘩」水聲,回到自己房門,思忖自己怎樣才能盡快提高自身的武技。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思忖間,只覺自己的房門已被人推開。不敲門而暴力闖入,會如此做的,不會有別人,只有單大美兒爾。

  黃羽翔回過頭,只見單鈺瑩已然換過了一身新買的衣服,雖不若先前的那套衣服華貴,但佳人本就美如天仙,當真是穿什麼都好看,更別有一種小家碧玉的風情。況且長長的頭髮略微帶點濕氣,披在肩上,臉上兀自掛著幾滴水珠,真如仙露明珠一般。此一出浴佳人,怎不讓人怦然心動。

  黃羽翔心口一震,腦子一下全然失去思考的餘地。

  單鈺瑩輕輕咬了下嘴唇,道:「我已經叫店裡的人將飯菜送到這裡來了。」說著,轉過身去將房門帶上,重又走了過來,坐到黃羽翔對面的椅上。

  見黃羽翔還在發愕,忍不住道:「小賊,你還在看什麼看!」

  黃羽翔回過神來,不過目光還是在她身上游移個不停,道:「瑩兒你還有姐姐妹妹嗎?若是她們有你一半美麗,我便是拼著一死,也要偷一個兩個出來做老婆!」

  單鈺瑩聽他說得雖然無禮,但言中卻是對自己討好之意,心中喜歡,也不與他多做計較,道:「沒了!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哥哥我倒是還有三個。你想要娶我的妹妹,還是等下輩子吧!」

  「哎,」黃羽翔歎口氣道,「那沒辦法了,我只好馬馬虎虎娶你了,雖然你脾氣暴躁,刁蠻任性……」他還沒說完,自己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單鈺瑩白了他一眼,當下便要翻臉,卻聽門外輕輕扣了一下。「公子,小姐,你們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自是店裡的夥計了。

  單鈺瑩聞言便要去開門,卻被黃羽翔攔住了。

  單女此刻剛出浴的慵懶嬌人模樣是何等的動人,黃羽翔豈能讓自己以外的男子看到,當下自己打開房門,接過夥計手中的餐盒,也不讓他多看一眼,便打發他下樓了。

  擺好餐具,兩人相對而坐,說說笑笑的吃了起來。

  他們兩人沒有要酒,所以沒花多少功夫便已吃完。單鈺瑩放下手中筷子,從窗戶看向外面。

  時已早過十五,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一勾殘月,單鈺瑩沒的心中突然一酸,俏臉上也是一片戚容。

  「怎麼了?」黃羽翔時時注意著她,見她突然不高興起來,忙問道。

  「我想我娘了!」單鈺瑩美目中終於流出了兩行眼淚。她昨日離家一直到今日,整個人一直被外面的新事物所吸引,要麼被黃羽翔纏得不勝其苦,渾沒有想到家人。此刻看到天上殘月,想到自己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重回爹娘膝下承歡,心中一淒涼,便再也忍不住愁思了。

  黃羽翔站起身來,走到單鈺瑩身後,兩手搭在她的香肩上,道:「瑩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斬釘截鐵,語氣堅定,雙眼更有一股懾人之氣。這不但是他對單鈺瑩的一個承諾,更是對她愛意的一種宣言。

第十一章 定情之吻


  單鈺瑩仰起頭來,看著黃羽翔。她平素雖然「小賊」「小賊」叫著黃羽翔,但眼見他此刻深情款款,雙眼之中的濃情更是快要將她溶化似的,也不由得心生感動,將頭枕在他身上,閉目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

  時間若能停留,這一刻無疑是最美的。兩人都沒有動彈,只希望這美麗的的瞬間能夠直到永恆。

  天邊飄過一片浮雲,掩住了皎潔的明月,照得兩人的臉上一陣明,一陣暗。

  單鈺瑩終於戀戀不捨地直起身軀站了起來,轉過身去對著黃羽翔。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卻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四眼對望之際,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

  這一刻,彷彿是一切的開始,又好像一切的結束。單鈺瑩的心中再沒有半分疑惑,知道這個自己才認識兩天的男子正是自己期盼了十八的如意郎君。即使黃羽翔是江洋大盜也好,是剪徑小賊也罷,哪怕是窮凶極惡的悍匪也好,她都已經決定要跟隨他一生一世。

  愛情本就是一項冒險,若不投入,怎麼得到豐碩的回報。自己若不付出真心,又怎能得到對方的真心。

  單鈺瑩心中已定,頓時將一切拋開,全心全意地將黃羽翔視作自己的夫婿,再沒有被他佔盡便宜無可奈何委身於他的委屈。心想,若是能與此人相處一生一世,那自己縱然身死,也是無悔了。

  她不再掩飾自己的情意,雙眼之中綻放著黃羽翔前所未見的心醉之色,臉上滿是戀愛中的女人特有的光采。

  縱使被刺得傷痕纍纍,遍體鱗傷,也是無怨無悔了。就如那撲向燭火的飛蛾,明知道那美麗會將自己灼傷,也還是義無反顧地投身進去。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沒有愛過,又怎知愛過後的甜蜜呢!

  單鈺瑩哀怨的心情一過,心中又想道:他若是敢負我,我定要將他的狼心狗肺挖出來,每日在他的心上刺上幾劍,叫他永世也後悔背叛自己……

  正想到凶悍處,卻聽黃羽翔輕輕叫了聲「瑩兒」,她心中一驚,一陣慌亂,頓時將那些歹毒念頭全部丟到了一邊。

  黃羽翔忍不住被她黑若點漆的眼睛所吸引,忍不住被她吹彈得破的如玉肌膚所迷惑,忍不住低下頭來向單鈺瑩紅潤的小嘴上吻去。

  帶著無比的堅定,無比的肯定,黃羽翔的頭越來越低,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朵帶刺的玫瑰,也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愛意,心中的激盪。

  單鈺瑩雖然心中已肯定自己對他的情意,但眼見他剛毅而線條分明的俊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沉重的呼吸之氣全部噴在自己的臉上,頓時像是被火燒一般,渾身滾燙。想要推開他,心中偏偏又有幾分期待,想試試被他痛吻的滋味。

  在她的羞澀、期待和躍躍欲試中,黃羽翔終於成功地佔有了她的初吻,在她的櫻唇上刻下了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記號,烙下了一個男子的情意。

  山崩地裂是什麼樣的情景,大海咆嘯是什麼樣的感覺,單鈺瑩的腦中像是飛過了一萬顆星星,再也由不得自己思考片刻,連呼吸也忘了,沉醉不已。

  若不是自己還要呼吸,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她溫軟的櫻唇。黃羽翔不捨抬起了頭來,眼看她雙眼迷離的神情,忍不住又要俯身下去。

  一萬顆星星一顆一顆在心中熄滅,單鈺瑩終於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了黃羽翔,自己也倒退了幾步。

  雖然心中已將他視作自己的夫君,但少女的面子畢竟極薄,何況她還是脾氣驕縱之極的大小姐,只聽她嬌聲叱道:「你這個死小賊,納命來!」左掌右拳,已然大打出手。

  若是黃羽翔沒有剛才的一番反省,此刻他定是涎著臉求她手下留情,依著單鈺瑩對他的芳心暗許,也不會真得打痛他。不過他既又重新下了要練好武技之心,便想眼前的這個小辣椒正是自己絕好的對手,當下叫了聲「打就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揉身而上與她打了起來。

  兩人都顧到身處房中,而且對方又是自己極愛之人,下手極有分寸。雖說如此,但單鈺瑩招式變化莫測,七八招後,黃羽翔已經挨了兩掌一拳。

  單鈺瑩收手退到一旁,右手食指括括自己的臉皮,道:「死小賊,還要再打嗎?」

  黃羽翔沉吸一口氣道:「當然,今天我一定要收服你!」

  「好大的口氣,你這個死小賊盡會吹牛!」單鈺瑩笑嘻嘻地重又攻來。

  「那好,如果你輸了的話,今天晚上便要陪我!」黃羽翔當真是不知死活,一句話出口,立刻便被單鈺瑩在右肩上拍上一掌。這一掌單美人動了幾分怒氣,倒真是把他打得一疼。

  身上雖痛,但腦子卻被她打出了一絲靈光,想道:瑩兒出手雖快,但依著她的功力,絕不可能勝過我多少,可為什麼她明明出掌打得是我的右胸,怎地又打到我的肩上去呢?

  他這一思忖間,手腳頓時慢了下來,又被單鈺瑩打中了一掌。「哎呀,我明白了!」黃羽翔手腳反應太慢,單鈺瑩本來那一掌看起來是打向他的左腰的,但中掌的地方卻是右胸,不過兩個手掌倒似乎同時打在身上,只是左腰上卻是沒有一點痛楚。殘影!單鈺瑩定是用一種奇特方法造成了一種假像。

  他心中一動,將內力聚到眼上,凝神看她的舉動。

  眼睛是人體上最為脆弱的器官,他一將眼睛功力聚到眼上,立時感到雙目刺痛,忙散去了幾分勁道,這才承受得住。

  這一痛之間,雙眼看到的世界頓時與先前不同了。

  單鈺瑩的招式雖然仍快捷無比,但不再是那麼不可捉摸的了。她右拳襲向黃羽翔的右臂,但臨到離他手臂還有兩寸處的時候突然移向他的胸前,但她變招太快,依然有一個淡淡的影子打向他的右臂。

  「啪」單鈺瑩一拳打在黃羽翔的胸前,黃羽翔心中卻是大喜,知道自己終於看破了她的招式。

  他退開兩步,微微笑道:「瑩兒,看來你今晚是陪我陪定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再是以往油腔滑調的無賴樣,一股豪氣干雲之氣頓時透體而生,顯示出強大的信心,使整個人看來更加威武不凡,魅力大增。單鈺瑩看得不由得心中一突,渾身發軟,恨不得立刻投身到他的懷中,承受他的輕憐蜜愛。

  強自壓下心中的驛動,單鈺瑩絕不想在花燭之夜前將自己的清白之身交付於他。輕叱一聲,攻勢更顯凌厲。

  黃羽翔眼上雖只聚起微微的內力,畢竟不習慣,行動略微有些遲疑,但即使如此,單鈺瑩的攻擊路線已是清晰無比,很難對他造成威脅。十來招過後,才又被她打中一掌。

  他人真是聰明無比,雖時間不長,但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打法,身法越來越是靈動,不再一味躲閃,在單鈺瑩攻出三招時也能還上一招。看著單鈺瑩越來越是驚詫的臉色,黃羽翔心中大是得意,一疏忽間,又被單鈺瑩打中一拳。

  其實單鈺瑩使用的功法乃是她師父當年的成名絕技,用法全是一個「幻」字。出招的時候,以一種獨門方法造成了進攻假象,讓對方防不勝防。而且本身的進攻又是奇快無比,當真是極難抵擋。想當年她師父曾經一招之間連殺中州十七個名聲頗著的高手,端得了得。

  若不是黃羽翔先天真氣已成,而且單鈺瑩功力還不到火候,他是絕難抵擋得住的。

  「嘿!」單鈺瑩嬌叱一聲,踏中宮直逼過來。

  黃羽翔看得真切,待她變招之際,左掌已經埋伏在她的進攻線上。單鈺瑩右掌打向他的胸口,但卻像是湊到他的面前一般,黃羽翔伸手一抓,已然握住了她的柔荑,口中道:「瑩兒,你服氣了吧——」話猶未完,小腹已被打中一掌。

  他玉手在握,心中得意,卻忽略了單鈺瑩的左掌,當下被打得結結實實。而單鈺瑩被他握住右手後,心中大急,在這一掌上也凝聚了幾分內力,黃羽翔頓覺眼前一黑,模糊中只看到單鈺瑩一臉緊張的樣子,頓時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上的疼痛終於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卻發現自己已然躺在床上了。

黃羽翔只覺一雙溫柔的小手正在自己的小腹上揉動,更有一股溫潤輕柔的真氣透體而入,當真是舒服之極,心知定是單鈺瑩。想道:瑩兒這個千金大小姐竟會替自己這個小賊如此耗費真力地按摩,想來必是愛煞了自己,不然的話,依著她的刁蠻,少女的羞澀,怎麼會如此做呢?腹上雖是一陣一陣仍是痛得厲害,但心中卻是極為高興。

  他偷偷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單鈺瑩正跪在床邊,凝神看著自己的雙手,目光跟隨自己的雙手而動,臉上更是一片淒容。黃羽翔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心疼,想道:瑩兒居然對我如此深情,我定要好好疼愛於她,才能回報她的一片真情!

  想到自己的魅力竟能強大到將一個才認識的兩天的身份高貴、容貌絕美的千金小姐對自己如此一往情深,心中不禁大是得意,又想道:這樣看來,要收服張夢心應該也不是難事。只是她的護衛秦連也太過厲害,自己恐怕還來不及展開勾魂大法,便要被他一掌劈成無名小鬼了;還有那淡月那個刁蠻的小娘皮,自己不是明明告訴她他是無心之下掉落在張夢心的臨時浴室的嘛,怎麼還是被人誤會了!

  他心中認為張夢心美得如此純潔,心地也應該是十分善良,大令天下群雄追捕自己的自是淡月搞得鬼,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

  單鈺瑩看著他的俊臉,昏睡之中的他全沒了平日嬉皮笑臉的神情,多了幾分沉穩之氣,只是微勾的嘴角仍是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雖然在昏睡中,但全身仍然散發著誘人心動的氣息。

  她剛才為黃羽翔療傷耗了不少真氣,本來依著黃羽翔的傷勢,原就沒有大礙,但一來她的心已經全掛在黃羽翔身上,二來是她自己打傷黃羽翔的,心中頗有欠疚,不但將黃羽翔內傷完全平復,更是運用內力替黃羽翔按摩。

  她雖然大耗內力,但看到黃羽翔如此英俊沉穩的一面,臉上微微一紅,想道:論長相,這小賊其實一點也不比王海川差,只是他老是嬉皮笑臉的,讓人看了就憎,沒去注意到他長得竟是如此動人。她越看越是入迷,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將頭枕在黃羽翔的胸口。

  她不敢再看黃羽翔的臉,生怕自己情迷之下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雙眼看著自己的纖手有意無意地在黃羽翔小腹上打轉,耳中傳來黃羽翔清晰而沉穩有力的心跳,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全被吸引過去,刻意調整自己的心跳,讓自己的心跳與黃羽翔的同時起搏。

  「???」同時跳動的心脈將兩人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黃羽翔運轉真氣檢查下自己的傷勢,卻發現自己的腹上雖痛,但內傷卻已經痊癒,而且盈盈然頗有進益,知道是單鈺瑩大耗內力的結果,心中更是感動。輕輕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單鈺瑩的秀髮。

  單鈺瑩一驚而起,望向黃羽翔,目中滿是驚喜之意,道:「小賊,你醒了,太好了!」

  「瑩兒——」黃羽翔憐她的情意,支起上身,一把將單鈺瑩摟進懷中,「辛苦你了,都怪我不好,讓你擔驚受怕的。」

  單鈺瑩為自己的愛郎盡心盡力,雖是無怨無悔,但聽得他口中說著感激的話,心中也是一片激盪,自己的辛苦全然在黃羽翔一抱一安慰之中得到了回報。她俏臉微紅,刁蠻之氣盡去,只是溫溫順順的任黃羽翔抱著。

  「瑩兒,你師父是誰啊,怎麼把你教得這麼厲害!」黃羽翔在她手底下實在是嘗了不少苦頭,心中也是好奇誰能將一下官家大小姐教成如此恐怖的高手。

  單鈺瑩聽他誇自己的武藝高明,心中喜極,道:「我師父叫『惜花婆婆』,不過我向來都叫她『師父』,師父也從來沒有告訴我她姓什麼。」

  「那你是怎麼會跟你師父學武的,是你爹爹給你找的?」黃羽翔總覺得一個官家小姐習武太不可思議,她們師徒根本就沒有接觸的機會嘛!

  「哪兒!」單鈺瑩嫵媚地衝他笑笑,撩得黃羽翔渾身一陣躁熱,又道,「爹爹根本就不知道我會武的,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敢讓你如此輕易地制住。」想到黃羽翔當初擒住自己的時候曾屢次輕薄,心中暗恨,想道:這個小賊最喜佔人便宜,我定要好好管住了他,免得他又到處惹情。

  「師父是我在十三歲的時候遇上的……」單鈺瑩臉上閃著回憶的神色,又道,「……那時我正好和幾個同伴偷偷溜出府玩……」

  黃羽翔聽得心中暗笑,想道:這個丫頭果然從小就不是一個能夠安份的人。

  「……我們幾個在城東的夫子廟玩躲貓貓,輪到我扮鬼的時候,不知怎得摔了一交,還沒等摔在地上,便被師父抱住了。師父問我要不要跟她學武,我開始不知道學武有什麼好的,師父便一掌打碎了地上的一塊大石頭,我那時候可羨慕極了,便認了師父。

  「師父從那次之後便在府外找了個地方住了下來,每天晚上便偷偷來傳我武功,還囑咐我不能告訴別人,就連爹爹也不能說。我一心想學師父的功夫,便答應了師父。

  「師父在開頭的時候待了一年,見我的根基已然打好,便留下了一些功課讓我每天練習,自己倒是跑得沒影了。以後每年才回來兩個月的時間來看看我的功課做得怎麼樣了,又教了我一些新東西,其他時間不知道上哪去了。這一次,師父已經離開了三個月了,我還挺想師父的!」

  單鈺瑩的臉上滿是孺慕之情,緊緊地抱住黃羽翔。

  「瑩兒,別難過了,你師父又不是不會回來找你。現在有我陪著你,你還不開心嗎?」黃羽翔不信自己的魅力還比不上她師父。

  「臭美!」單鈺瑩不依地將身子在黃羽翔懷中蠕動起來,渾然不覺這種舉動對抱著她的男人來說有多麼刺激。

  「瑩兒,」黃羽翔被她攪得只覺全身慾火上升,輕顫著道,「今晚便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啊!」單鈺瑩被黃羽翔一句話打回了原形,收回了滿腔的柔情蜜意,「死色鬼!」猛地掙開了他的懷抱,又覺只罵他一聲未免太便宜了他,右手更是一掌劈出,打在黃羽翔身上,甩頭就走。

  黃羽翔被她一掌無巧不巧又打在小腹上,傷上加傷,痛得眼淚也快要流出來了,心下更是一片不解:明明愛自己愛得就差把心掏出來了,怎麼還會害羞得只聽了一句話就動了這麼大的脾氣。

  他久與青樓女子打交道,自不知單鈺瑩這種官家出身的大小姐幼時的家訓是如何嚴厲,婚前失貞的事她是怎也做不來的。不若青樓女子,過得是夜夜新人的日子。黃羽翔憑著自己的相貌氣度,也曾有幾個清倌人自薦枕席,在他心中,自不知貞操為何物。

  他心中慾火雖盛,但自練成先天真氣以來,每有慾火上升,只需真氣一運轉,便能立刻壓了下去。不過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待哪天厚積而薄發,當真比吃了天下最烈的春藥還要厲害,不是任何藥物能夠壓制得住的。

  「砰」,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傳來。

  黃羽翔苦笑一下,抬頭看那天上的殘月,才發現「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真是一點兒不錯。

  想了一陣,才去睡下。

  第二天自然又是單鈺瑩先起床了,然後將黃羽翔一番折磨,叫他起床。黃羽翔雖說被人一頓拳腳相交,但心中卻是頗為受用,想道別人就是要讓我的瑩兒打也沒這個福份啊。

  不過單鈺瑩進房門叫他起床的時候,可是嚇了他一跳。

  本來他還好端端地睡著,卻被人狠狠地在胸口捶了兩拳,他知道是單鈺瑩,雙眼還未睜開,便已將她抱在懷中,誰知睜開眼睛一看,摟在懷中的卻是一個大男人。

  黃羽翔驚叫一聲忙將那人推開,他平素無論遇上何事,心中縱慌,臉上也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全無驚慌之色。但眼下卻著實被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抱著一個大男人,想來也是噁心到了頂點。

  懷中那人被他推開之後,卻是輕笑著對他道:「小賊,你認不出我了!」說話的語氣、神情、樣子,不是單鈺瑩還會是何人!

  黃羽翔伸手指著眼前這個翩翩公子,臉上呆呆的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半天才認出單鈺瑩女扮男裝的樣子,緩過神來,道:「瑩兒,你幹嘛這副打扮,我喜歡你原來的樣子!」單鈺瑩換了男裝打扮,自己若是與她再勾勾搭搭,被人看到之後恐怕會被認為他有龍陽之好。

黃羽翔雖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但心中對龍陽同好最是厭惡。若是單鈺瑩不換回女裝,自己倒真是不好隨便佔她的便宜。

  「爹爹在追捕我們,我們當然要小心一點,現在我一改扮,想來也沒人能夠認得出我來!」她現在的男相極其俊美,雖是脂粉氣十足,但富家公子本多柔弱,倒也沒有多少破綻。「來來來,你快起身,我也幫你改扮一下。」

  結果,黃羽翔的眉毛被畫得濃濃得,整個人看來雖然變化不大,但卻是凶相十足。看來單鈺瑩對黃羽翔已有防備之心,將他的面容畫得凶點,也好讓遇到的女子見之色變而逃。

  黃羽翔雖是據理而爭,但又怎敵得過單美人時而軟語相求,時而刁蠻呵斥的功夫呢,只得怏怏接受了這個局面。

  單鈺瑩對西湖甚是喜愛,才吃過早飯,便將黃羽翔又拉到西湖去了。

  她的性子十分的豪爽,昨天的事就像全然沒有發生過,只是偶然會飄過來一個溫柔眼神,讓黃羽翔每次一接觸心中便是一蕩。一路上兩人的俊美相貌自是吸引了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只是黃羽翔面相太惡,女子們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單鈺瑩身上,自然又是惹得黃羽翔一番怨言。

  誰知才到西湖,卻見西湖邊上那些楊柳樹上掛滿了燈籠,好多人都在忙活著。有些人在搭帳篷,有些人擺放凳子,更有些人正在搭建高台。兩人都是奇怪,單鈺瑩道:「小賊,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像是有人要在這裡成婚似的!」

  黃羽翔也是心下不解,道:「瑩兒,我可是整天都和你一塊,我怎麼知道?成親倒是不像,哪有人會在西湖上成親的!」

  他看見有個粗布麻衣之人正向自己這邊走來,便對單鈺瑩輕輕一笑,道:「問問人不就清楚了!」

  兩人迎了上去,黃羽翔攔住他道:「這位大哥,請問這裡張燈結綵到底是做什麼啊?」

  那人見黃羽翔兩人相貌俊美、器宇不凡,以為是哪裡來得富家公子,不敢怠慢,道:「兩位大概是外地來得吧……過兩天便是咱們城裡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向來便是在西湖上舉行的。我們城裡人可是非常重視這個節目的,這不,提前三天便開始準備了。」

  「花魁大賽!」黃羽翔與單鈺瑩對看一眼,均起了極大的興趣。

第十二章 花魁大賽


  黃羽翔聽到「花魁大賽」就雙眼放亮。他以前在長沙待過一段日子,正好遇上過一回花魁大賽,想當初近百艘花船泊於瀏陽河上,鶯鶯燕燕,滿眼全是如花般嬌艷的美女,如今想來,真是令人回味。若是在杭州舉辦花魁大賽,憑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清麗水土,養育出的女子應當更是嬌嬈動人了。

  單鈺瑩早對黃羽翔的花花腸子瞭如指掌,但心中卻是極不服輸,想道以自己的容貌,要奪個花魁的稱號還不是易如反掌。

  兩人都有了心事,再說西湖邊他們一幫人圍著搞裝飾,到處都是吵鬧的緊,也就對重遊西湖失去興趣,稍微轉了一圈,便就轉到別處去了。

不過兩人還是顧慮到黃羽翔「江洋大盜」的身份,只單鈺瑩買了些小吃,便回到了客棧。只是回來的路上,兩人遇上幾個花癡少女,一個個對著單鈺瑩大拋媚眼,弄得黃羽翔心中大罵她們有眼無珠,竟然會看上這個銀槍臘樣頭的中看不中用的假小子,忍了一肚子的怒氣。

  在黃羽翔強烈的要求下,單鈺瑩還是換回了女裝,其中黃羽翔用上了什麼手段,自是不為外人得知,只是看單鈺瑩老是俏臉羞紅、眼波迷離的樣子,便知道這小賊絕對是使上了一些卑鄙勾當。

  他二人怕被單鈺瑩的老爹或是王海川發現,這三日來都是老老實實地躲在了客棧裡,連一日三頓都是移到房中解決。好在兩人正是情濃之時,也不覺乏味無聊。只是單鈺瑩身上又留下無數黃羽翔的印記,除了最後一關,兩人什麼親密舉動都有了。正蜜得調油之際,期盼了良久的「花魁大賽」終於來臨。

  單鈺瑩自然又換了一身男裝,黃羽翔還是被畫了個粗眉赫人臉。這幾天,單鈺瑩雖被黃羽翔又佔了不少便宜,但犧牲色相還是有代價的,至少黃羽翔不會反對她的作法了,雖是心中不快,也是任她胡鬧。再說了,兩人已是互相鍾情,調笑起來,也談不上誰吃虧,誰佔便宜的。不過真要是算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吃的虧多一些。

  兩人早已問清「花魁大賽」要在戌時才會開始,但兩人俱都想去早些佔個好位置,於是酉時過半便吃完晚飯,出門去了。

  行到半路,便發現路上的行人甚多,都是往西湖去的。兩人暗暗慶幸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提早出門了,若是晚了點,恐怕不好辦了。沿路上有很多官差,顯然官府怕有人借這個機會生事,路上的巡戒甚是森嚴。好在兩人都作了裝扮,緝捕黃羽翔的畫像又是過份失真,倒也沒被為難到,只是緊張了一會。

  到得西湖邊上,才發現這裡早已人山人海,擠滿了人。他們二人雖然在路上已有思想準備,但見到如許多的人時,還是嚇了一跳。

  西湖三面環山,開闊的岸邊地方倒也是甚大,只是被這麼多人擠著,倒真是黑壓壓的一片,全不見地上原本的白石路面。看這架勢,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人,算算,杭州府十分之一的人都聚在這了。

  幾天前見到的那些掛在樹上的大燈籠俱已點燃,把原本已近漆黑的天空照映得如白晝一般。四周銅鼓之聲,呼喊之聲,叫賣之聲,充斥於耳,讓人興奮異常。

  兩人仗著有一身功夫在身,便強行往前擠去。這時人多力量大的作用就體現無疑,雖說兩人的武功在武林中已算得是高手,但在這幾萬之眾的人群中卻是收效甚微。等兩人終於擠到最靠前的湖邊時,早已過了戌時,又出了一身大汗,簡直比打上一架還累。

  兩人朝湖中望去,只見寧靜的西子湖之上停了百多艘花船,岸邊燈火通明,但照在那些花船上時,卻是已顯昏暗,只是每艘花船的艙前都掛著兩個大燈籠,燈籠上都提著船上姑娘的花名,那些競選花魁的女子便或站或坐椅於船頭,倒真是纖微畢現。

  岸邊之人都在叫嚷著那些女子的花名,其中以「紅牡丹」、「小鳳仙」、「劉翠兒」的呼聲最高。

黃羽翔向旁邊的人一問,才知道這三人是杭州城聲名最著的紅牌姑娘,每晚渡資都在百兩以上,而且非是達官貴人、名士大儒不見。本次花魁大賽,以她們三人最為熱門。黃羽翔依著那人的指點,看到了紅牡丹和劉翠兒,不過小鳳仙的花船卻是離他太遠,目前還沒有機會看到。

  那紅牡丹和劉翠兒果然都是極美的女子,雖然還及不上身旁的單大美人,但也不遑多讓了,而且舉手投足,輕顰淺笑之中自有一股嫵媚的味道,自不是單美人這個沒有經歷過風情的處子可比,直把黃羽翔看得心癢難搔。

  單鈺瑩對他的反應已是極為敏感,想到這個小賊有了自己還不心滿意足,當真可恨!她心中氣苦,一隻纖手伸到黃羽翔腰間,狠狠地捏了一把,直痛得黃羽翔連連皺眉不止,只是不敢大聲叫出來,只得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她。

  單鈺瑩看他明明滿臉的惡相,卻又偏偏用這種乞人可憐的目光瞪著自己,忍不住暗暗好笑,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黃羽翔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探手過去將她的柔荑輕握在手,單鈺瑩反手過來也將他的手握住,兩人對視一笑,心中均是一陣甜蜜。好在周圍的人多擁擠,又都被湖中花魁之爭所吸引,兩人的小動作倒沒人被發現。不然的話,兩個大男人,雙手互牽,這個……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黃羽翔握著她軟綿綿的玉手,心中卻想這隻手現在溫柔無比,可剛才卻是如虎鉗一般,女人的心思,果然要用一輩子來琢磨。

  黃羽翔與單鈺瑩這幾天已經習慣互相看著對方,或是牽牽手,摟摟抱抱什麼的。單鈺瑩若不是碰上黃羽翔這個小惡賊,恐怕一輩也都不會做出如此親膩的動作。

  兩人對視了良久,卻聽得周圍的呼聲漸漸低了下來。黃羽翔輕咦一聲道:「瑩兒,花魁已經選出來了嗎?」照說按黃羽翔打聽到的消息,花魁之選要先根據四下人群的呼聲,選出幾個公認的人選,才由杭州幾個著名的文士經評論、賦詞才能產生,原沒有這般個快法,難道兩人對望之間已過了這麼久的時間。

  「我也不知道啊!」單鈺瑩對花魁的人選也是好奇無比,不過她的心思卻是要與花魁比個長短,好在黃羽翔面前爭口氣。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就連週遭的聲音也全沒了,單鈺瑩這句「我也不知道啊」頓時傳揚在空氣甚是突兀。本來周圍的聲音嘈雜,兩人都要用上比平時高好幾倍的音量才能讓對方聽到自己說的話,這時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又沒注意到,說話得音量還是老高,倒真是一鳴驚人。

  不過周圍的人倒是全沒注意到他們,只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書生瞪了他倆一眼,隨即又急急地將目光轉到湖中去。不過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擠進來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黃羽翔單鈺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湖中不知何時多了一艘與其他船全然迥異的小舟,並沒有像其他船一樣掛上燈籠,又正好駛在一艘花船的陰影之中,黑漆漆的夜晚,什麼也看清。黃羽翔不禁奇道:「他們在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艘小船……」

  他話音未落,那葉小舟已然又滑出了幾分,隱約可見舟上之人。

  一個身形無限美好的女子正俏立舟頭,夜風拂過她的衣袂,蕩起她雪白的衣袂,漆黑的夜色中,她彷彿上天降下的仙子,即使這漆黑的夜色,也難以掩去她一分皎好動人的身姿。

  她一身白衣勝雪,衣袂飄蕩之際,似要騰空飛起,又似要溶入夜色。

  誰?小鳳仙嗎?

  黃羽翔思忖間的功夫,小舟已經全部駛出了遮住它的花船的陰影,在周圍五六艘花船船頭燈籠的映照之下,已然纖毫可見。

  滿天的星光閃耀著動人的光輝,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竟比星星還要明亮,還要動人。

  湖中的夜風吹拂著她的長髮,吹亂了幾許青絲,在夜風中飄揚,而烏黑的長髮竟比夜色還要黑黝。幾縷烏黑的髮絲飄揚在她的面前,遮去了她半邊俏臉,但她的一雙眸子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夜風忽停,她仰首望月。

  黑髮垂下,現出了她那美麗的臉龐,那雪白的臉頰在夜色中散發著灼灼清輝。

  岸邊鑼鼓聲、叫喊聲,早已消失了。所有人的呼吸也在剎那間都停止了,好似那輕微的呼吸聲也會驚擾到湖中的麗人,使她一驚之下,又飛回了九天之霄。只有那不解人意的知了還在鳴叫個不停。

  黃羽翔無比困難地嚥了下口水,這個讓所有人窒息的美人,赫然正是無雙玉女張夢心。

  武林第一美人!

  「好美啊!」單鈺瑩無意識地輕輕說了一聲。能讓她這個心高氣傲,本身又美得驚人的小姐說聲「好美」,那對方真個是勝過她多多,才會有如此情不自禁之舉。

  「花魁!」也不知誰突然叫了一聲,頓時整個西湖岸邊的人們都瘋狂起來,「花魁!」「花魁!」的叫喊聲似要將西湖也要掀翻似的。

  杭州府自十七年前舉辦花魁大賽以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回一般得到了公認的花魁之選。一下子,所有的花船都慢慢地從那葉小舟旁退開,偌大的一個西湖,就彷彿只剩下張夢心這個天之嬌女如洛水之神一般立於舟頭。

  「張夢心!」黃羽翔在心中輕唸了一聲她的名字。他自第一次見過她之後便對她情難自抑,後來又暗自發誓要娶她為妻,心中對她的愛憐,實不在單鈺瑩之下,只是眼下見她美麗的如此驚人,也不禁暗暗思量,想道:這美人兒美則美矣,但娶回家後必會天天被人盯著,雖然能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但長此以往,恐怕也會煩不勝煩。

  這小賊八字還沒有一撇,就已經想到娶她之後要應付的麻煩,臉皮之厚,真是非同一般。

  單鈺瑩畢竟身為女兒身,已然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黃羽翔,見他的臉色頗不尋常,女人特有的敏感立刻告訴她那美得令自己也自愧不如的女子肯定與黃羽翔有些不同尋常的關係。

  「小賊,她是誰,你認得她嗎?」單鈺瑩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卻是緊張無比。她希望黃羽翔說「不」,但預感卻是絕然相反的答案。

  黃羽翔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十分在乎自己的答案。只是他當年混跡青樓的時候,憑他的英挺俊朗也著實吸引過不少紅牌姑娘爭相媚好,對女子間的爭風吃醋甚是熟悉,心下便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她就是張夢心,無雙玉女張夢心!」黃羽翔想道將來她們姐妹總有一塊同床侍寢的時候,現在就坦白,總比以後被人戳穿好。

  「她便是張夢心?」單鈺瑩自聽黃羽翔描繪過無雙玉女的樣子後,便對這從未見過一面的女子產生了好奇,究竟她是美到何種程度,竟會稱為會武林第一美人!她心中曾勾勒過無數個可能的樣子,但一見面之下,才知道自己若是沒有見過她一面,即使一輩子也無法想像武林第一美到底是如何的模樣,「……果然是天香國色,無雙無對!」

  「瑩兒,你也不差啊!」黃羽翔將握著她的手略微用了點力,無比誠懇地看著單鈺瑩,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憐愛。

  「小賊……」單鈺瑩明知道黃羽翔是在寬慰自己,也仍是忍不住一陣感動,心道:自己即使及不張夢心那絕世之容,只要他還愛著自己,那還用去管其他什麼嗎?

  兩人這一說話間,張夢心所乘的小舟已是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黃羽翔雖然貪看張夢心的容貌,但心中還是很明白,若是被她發現自己,那自己定沒有好處,眼下雖不見秦連與淡月兩人,但估計兩人定在小船的艙中。

  當下對著單鈺瑩道:「瑩兒,我們還是走吧!」

  單鈺瑩雖經黃羽翔一番寬慰,略有些放心,但想到若是讓黃羽翔再看張夢心幾眼的話,別說黃羽翔這個大色狼,就是身為女兒身的自己,也快要對張夢心我見猶憐了。黃羽翔提出走人之意,當真是正中下懷,便道:「好,小賊,我們走。」

  誰知兩人進來困難,想要出去卻是更難。周圍已是如銅牆鐵壁一般,水洩不通,人人都爭相一睹佳人玉貌,沒有人肯輕易挪動一下腳步。

黃羽翔二人又不能使出輕功,也不能強行將人拉開,只得對看一眼,無奈地重新望向湖面。黃羽翔卻突然看到張夢心所在的那艘小舟七八丈遠的地方還跟著一艘烏篷大船,只是船上全沒半點燈火,黑暗之中,倒真是難見。錯非張夢心那艘小舟已臨岸邊,當真是難以發現。

  這時張夢心所乘的小舟離他們二人只有五丈的距離,身旁之人的呼喊更是高昂。

  黃羽翔左手仍握著單鈺瑩的右手,右手則擋在臉上,心中希望張夢心不會看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確實讓張夢心看出了一些端倪,黃羽翔隱約覺得小舟竟向他這邊偏斜過來。

  小舟乍慢實快,才一轉眼的功夫離黃羽翔身邊只有三丈的距離。黃羽翔無奈地放下右手,心知對方定然已經看清了自己。

  果然,張夢心本來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讓周圍看到的數千個人齊齊「喔」了一聲,頓時安靜下來。黃羽翔雖然心中也是對她的美貌心癢癢得緊,但情知過不了多久,這迷人的微笑就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歎了口氣,心知即使沒有秦連淡月在一旁,自己也不會做出辣手摧花之事。若是傷著了此等天仙化人,那豈不是凡夫俗子莫大的罪孽!可要是讓對方白白取了自己的小命,怎麼算也是心不甘情不願。正左思右想間,只覺自己握著單鈺瑩的手被輕輕搖了下,轉頭望去,正是單鈺瑩一臉有難同當的堅定神情,顯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黃羽翔心中感動之極,心道即使只為了瑩兒,今日也決不能死在這兒!況且這裡人這麼多,張夢心總不能在這裡就下辣手吧!只要給自己一線希望,他定能創出十分的機會。

  他下定決心,正要謀思後策,湖上卻是突生異變。

  那艘原本跟在張夢心身後的烏篷大船突然加速衝了出來,臨到離小舟只有兩丈的時候,兩條黑色的身影突然從大船上竄出,如電射一般直飛向張夢心所在的小舟上,目標直指張夢心!

  黃羽翔輕咦一聲,也不及他作出反應,舟上艙中已然竄出一人來,大喝一聲,兩手同時拍出,當空迎向那兩個偷襲之人。那人身材魁偉異常,正是秦連。

  那兩個偷襲之人也是同時出掌迎上,三人掌風相接,猛地發出驚人動地的一聲巨響。

  張夢心所在的小舟頓時向下沉了半尺有餘,而那偷襲的兩人卻是被震得飛上了天去。只是他們在空中輕輕一折身,又是雙雙出掌襲向秦連。

  秦連本就只怕他們傷到張夢心,見他們攻向自己,心中自然夷然無懼。不過雙方剛才互拼一掌,秦連只是稍佔上風而已,若是單打獨鬥,那自是穩操勝券,但是以一敵二的話,那真是頗為棘手。眼前兩人大是勁敵,若是被他們腳踏實地,能夠展開身形的話,秦連可真要大大頭痛,饒是如此,他也是絲毫不敢大意。

  這時艙中再度竄出一人,一身火紅衣裙,不是淡月還有何人!

  淡月一出來便護在張夢心身旁,身形方立定,卻聽「???」三聲傳來。原來秦連與那兩人再度互拼一掌,雙方俱被震得身形一歪,紛紛掉入了湖中,小舟又是一陣搖晃。

  這三人雖然已然兩次對掌,但其間所用的時間卻只有一瞬,黃羽翔眼看三人落水,提起的心這才放下。誰知還沒等他喘出一口氣來,那烏篷大船之上再度射出兩人,飛向張夢心。

  好個淡月,只見她左手成虎爪,右手成鶴嘴,嬌叱一聲,分別擊向那兩人,雙手剎那間已使出七招,招招皆籠罩住兩人週身的要害。

  誰知那兩人中左邊那人武功端得了得,似乎還在先前兩人之上,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是兩手一圈,淡月的攻勢已經化為無形,右掌更是順勢推出一道掌風,將淡月的身形牽制住!只是這麼一來,他的縱躍速度大減。

  最後一人直撲張夢心。

  這時淡月已被牽絆,秦連更是身在水中,鞭長莫及,武林第一美人已是危在旦夕。

  秦連、淡月皆知張夢心雖然有個武功天下第一的父親,但自己因為身有頑疾,不能修習內功,雖然跟著父親學過不少時間,但真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眼看那最後一人已然撲近,張夢心或擒或殺,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間。

  秦、淡兩人正驚恐間,卻見最後一人突然凌空翻了個觔斗,硬是止住了身形,落在了後艙艙頂之上。原來剛才張夢心的生死全在他的指掌之間,但迎面卻有一道凜冽的劍光直指自己胸前,一道森冷的劍氣更是直透心肺,縱使自己能掌殺張夢心,也非得死在那威勢驚人的一劍之下,略一衡量之下,當即放棄這絕好的機會,先躲避一側再說。

  他的身軀輕如蟬翼般停在了船艙之上,藉著一勾殘月,依稀可辨他身上穿得是一襲淡黃色的衣服,臉上蒙著一塊黑布。按說做個夜行俠做些非法勾當,一般都是穿著黑色的夜行服,誰想他竟如此托大!那黃衣人抬目往前看去,卻見又有一人落在張夢心身前,手持長劍,赫然便是黃羽翔!

第十三章 重遇夢心


  黃羽翔見又有兩人撲向張夢心,看其撲出之勢,知道憑淡月一人肯定極難抵擋,當下鬆開握著單鈺瑩的手,身形已經急急躍出,口中道:「瑩兒,快來幫忙!」他心中已將張夢心視作非娶之人,怎肯讓她身受傷害呢!

  他的輕功遠在黃衣蒙面人之上,雖是縱出的時間稍晚,但還是攔在了張夢心身前,腰中長劍已出,窺準黃衣蒙面人的破綻,挾著一肚子的怒氣直刺過去。

  誰要膽敢傷害我黃羽翔的女人,管你是人是神,誅!

  一劍將他逼退後,黃羽翔也是不敢追出,護在張夢心身前。旁邊淡月也是突出奇招,藉著地形之便,將攻擊她的那人打回了烏篷大船上。黃羽翔眼尖,已經看清那人穿著朱紅的衣服,臉上雖然蒙著塊布,但黑布之下還是露出了幾許灰白的鬍鬚。那秦連與另外兩人正當兒又鬥了起來,已然打到了對方的烏篷大船之上。

  這時周圍的人群才反應,俱是歡呼起來,顯然張夢心的無恙令眾人都頗為振奮,這女子奪天之美早在出現的那一刻便征服了所有的人。但人們看到秦連他們比掌,竟會聲勢如此浩大,齊齊震驚不已,而當黃羽翔執劍出手,週遭的人群中已經有人尖叫起來,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淡月輕輕一瞥黃羽翔,臉上說不出的怪異表情,也不知道是在謝他一臂之助,還是仍在責怪當初黃羽翔加諸給她的羞辱痛苦。

  倒是張夢心不愧是武林第一人之後,剛才一番激鬥,雖然驚心動魄,最後黃衣蒙面人的一擊又差點兒讓她香銷玉殞,臉上的神情卻總是平靜不變,絲毫不見慌亂。反是看到黃羽翔立在身側,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烏黑的眼珠兒輕輕溜了一下黃羽翔。

  黃羽翔雖是凝神對敵,但還是清晰感受到了張夢心的眼光,忍不住側臉看了她一眼,觸到張夢心臉上的淡淡笑容時,心中一顫,差點兒連劍也握不住了。

  黃衣蒙面人看清阻礙自己的人是黃羽翔之後,眼中便突現殺氣,待看到黃羽翔與張夢心並肩而立,又似在眉目傳情時,眼中的殺氣更盛,低叱一聲:「該死!」雙掌如刀,身形縱起,疾射向黃羽翔。

  他彷彿與黃羽翔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與剛才偷襲張夢心一擊相比,這次攻勢卻要凌厲十倍不止。

  黃羽翔不敢離開張夢心身側,待見黃衣蒙面人襲來,輕輕一劍刺出,正是攻敵之必救。他有兵器之利,利器之長,後發而先至,若是黃衣蒙面人不變招式,那麼沒等他拍上一掌,便要被黃羽翔在身上刺出個透是窟窿。

  若是遇著秦連這種大高手,自是可以不避不讓,以數十年精修的內勁一舉突進;但黃衣蒙面人的功力卻遠遠不如,怒叱一聲,退了回去。這舟上可以著力的地方甚少,騰挪之間甚是不便,黃羽翔有利器在手,當真是佔了老大的便宜。

  黃衣蒙面人彷彿恨透了黃羽翔,才一退下,又再揉身攻上。

  黃羽翔心中擔著張夢心的安危,靈台更是清明無比,一招一式拆解得極是精彩,每一劍刺出總是那人的要害之處,仗著地形之助,當真是佔盡上風。一轉眼,黃衣蒙面人已然攻出了十七招,卻也被黃羽翔逼退了十七次。

  但黃衣蒙面人每拍出一掌,空氣中頓時揚溢著冰冷的寒氣,彷彿一下子到了冬季,小舟兩旁的湖面上頓時起了一層薄冰,內力之強,功法之奇,也讓黃羽翔暗暗心驚。

  那邊朱衣老者又重新撲向淡月,只是黃羽翔與那黃衣蒙面人已將舟上的地方全部佔住,他非得擊退淡月才能登上小舟。

  淡月雖然功力遠遠遜於老者,但天下第一高手雖傳授得招式當真神妙異常,雖然堪堪只有招架之力,但楞是將朱衣老者擋在了烏篷船上,一步也前行不得。

  黃衣蒙面人死死地盯著黃羽翔,眼中直欲噴出火來,突然之間,縱身向身旁的湖中跳去。

  無論他出什麼招式,黃羽翔自是有招拆招,見式化式,但黃衣蒙面人此舉當真是匪夷所思,難不成也要跟著他跳湖不成。

  黃羽翔心中奇怪,想道:他莫非打不贏我,完成不了任務,一時想不開要自殺不成!

  思忖間的功夫,黃衣蒙面人已然縱到湖上,只見右腳一挑,破開足下的薄冰,挑起滿天的水花,眼看身形快要跌落湖中,左手輕輕在船沿上一拍,身體已借勢而起。

  黃羽翔輕咦一聲,心中已有幾分明白之意。

  黃衣蒙面人右手在漫天水花中一抹,空氣中的寒氣頓時更盛。近處的黃羽翔、淡月都有內力護身,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但張夢心倒真是纖纖弱女子,嬌軀已是瑟瑟發抖。

  漫天的水花全變成了透明晶瑩的冰塊!

  黃羽翔心中一顫,「冰封三千里」!

  京城王家的不傳絕學,難道這黃衣蒙面人是王海川不成!如果是他,那就難怪他一看見黃羽翔就怒火難遏,對他而言,黃羽翔於他實有奪妻之恨!

  王海川右手一招,已握住了一把碎冰,右手略收,猛然灑了出去。

  頓時漫天的碎冰挾著冰冷的寒氣直襲黃羽翔、張夢心兩人。

  冰封三千里!

  黃羽翔幾天前見過這一招的厲害,那碎冰雖小,但其中的寒冰真氣倒真是赫人得緊。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就輪到了自己嘗嘗這一招的厲害。

  看人交手是一回事,自己身處其中又是一回事。黃羽翔早知道他一招了得,但身臨其境,才知道這一招的威力有多大。

  無數細小的冰塊將自己渾身上下全全籠罩住,就像一張巨大的漁網,將兩人全全籠住。

  黃羽翔腳下輕輕滑過一步,已然擋在張夢心身前,橫劍在手。

  冰封三千里,帶著無比霸道的寒氣,似要將天地也要凍成了一團!

  無數冰塊已經襲到,身後的張夢心更是已經凍得俏臉發白。黃羽翔雖然看不見身後玉人的模樣,倒也知道她定是凍得厲害,可是這漫天漫地的碎冰該當如此抵擋呢?

  他心中突然一動,將真氣運行到眼上,頓時身前的每一塊碎冰的飛行路線陡然一陣清晰,黃羽翔心中大喜,靈台更是清覺,對每一塊飛來的冰塊哪個在前,哪個在後已是瞭然於心,而且速度也突然像是變慢似的。

  黃羽翔輕嘯一聲,長劍擊出,將身前的冰塊一一盪開,頓時「叮叮叮」的聲音不絕於耳。不過那些冰塊的數量實在太多,黃羽翔只是堪堪將上身護住,雙腳之上已是被擊中數塊冰屑。

  別看那冰屑不大,但打在身上還是痛得直入肺腑,而且冰上更有一股奇寒的真氣直逼渾身筋脈,讓人難受得直想叫出來。

  黃羽翔只覺真氣的運行越來越是緩慢,每一根筋脈都傳出陣陣痛楚,寒氣透體而生,整個身體都輕輕顫抖起來,讓他覺得還不如橫劍抹在自己的脖子上算了。

  王海川雙手在空中舞個不停,越來越多的碎塊襲向兩人。

  正痛苦不堪間,一雙溫柔無比的手輕輕按在了他的背上,黃羽翔心知定是張夢心,他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感激,想道自己無論怎樣都要保護好身後的這個女子!若是一個男子連他心愛的女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那他還是個男人嗎!

  強提一口真氣,依然精準地打落了每一塊飛來的冰塊。

  ?亮的劍身已然白茫茫的結了一層的嚴霜,猛然只聽「叮」的一聲,黃羽翔手中的劍竟然一折而斷。

  原來在「冰封三千里」的功法之下,每一塊擊到劍身上的冰塊都挾著無比的力道與冰冷之氣。黃羽翔手上的長劍雖是上好的綿鐵所打,但畢竟還是凡鐵,在低溫之下,韌性大減,被勁道奇大的碎決連連擊打了近千餘下,終於斷裂。

  「哈哈」,王海川大笑一聲,將手中剩餘的碎冰打出,心中得意之極,想道現在你長劍已折,看你怎麼還能抵擋得住!眼見這個可能是情敵或是逼迫佳人的惡賊就要喪生在他的「冰封三千里」之下,大是興奮。

  但他最後一招打出,胸口便是一陣劇痛,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兒噴出。他原本就不夠功力全力施展「冰封三千里」,但情敵見面,份外眼紅,舟上又不好大大出手,只好使出了壓底箱的功夫。但他功力不足,強行使出絕技,頓時引起內力反噬,眼前一黑,差點兒昏倒。他個性好強,硬是將衝到口中的鮮血吞下。

  黃羽翔手中長劍已斷,怎麼招架?

  正不知所措,準備拚個魚死網破,猛聽單鈺瑩一聲嬌喝,「小賊,我來幫你!」黃羽翔還來不及阻止她,單美人已經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前,兩手箕張,劃出一個圓弧。

  「九轉玄冥功,天地乾坤,一切自在,化!」她口中輕叱一聲,兩手之間隱隱有一道暗黑色的弧形光環,所有打向她的碎冰一觸到那道光環立刻化為水滴,滴在地上。

  一呼一吸間,王海川的攻勢終告化解,單鈺瑩的身前已是積了一大灘的水漬。

  黃羽翔歡呼一聲,道:「瑩兒,你真是了不起!」他這一說話之際,胸中氣血又是一陣翻騰,冰寒之氣又有深入骨髓之意,身軀一陣搖晃。

  單鈺瑩忙回轉過身體,扶手去扶住他,誰知黃羽翔身後的張夢心也伸出手來,兩人的手同時伸到黃羽翔的脅下。

  畢竟張夢心不用轉身,出手快了幾分,先自扶住了他。單鈺瑩的手觸到黃羽翔脅下之際,卻碰到了另一雙軟綿綿,溫暖輕軟的玉手。

  兩女同時輕呼一聲,對望一眼,俱是俏臉一紅,雙雙收回手去,可憐黃羽翔早已立足不穩,此刻心情一鬆,頓時支撐不住,又失去張夢心的扶持,一下子摔倒在地。

  張夢心早在單鈺瑩開口之際便知道她是個易釵而弁的姑娘家,是以這一聲輕呼卻不是因為自己的手被一個看似俊美的男人的壓著,只是心中奇奇怪怪的。

  單鈺瑩本想罵她幾聲「騷蹄子」、「不要臉,勾人丈夫」之類的,但看到她美麗得近乎不真實的臉龐,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她見張夢心遇險,心中驚異之後竟隱隱有一種想要讓她被人擒去的願望。

她心中雖恨他人持強凌弱,但事情牽涉到自己的感情,心中卻是極其為難。但後來看到黃羽翔劍身斷折,情況危急,才情急之下飛身上船,使出了師門的絕藝「九轉玄冥功」,替黃羽翔消了一劫。

  王海川見單鈺瑩竟能以一人之力化解他的絕招,心中驚駭莫名,雖然那是他最後一擊,勢道已是大減,但「冰封三千里」豈是尋常功夫,即使勁道稍減,也是恐怖以極。那單鈺瑩能純以肉掌不借外力而化解他的攻勢,那真是功力高明至極。試想黃羽翔藉著兵器之助尚且弄得劍毀人傷,如此推想,這單鈺瑩的功夫當真了得。

  他凝目看著單鈺瑩,越看越是眼熟,突然間認出她不就是那個「黃瑩」嗎?

  「瑩妹也有武功!」他心中一片慌亂,已然想到一個自己不願正視的想法,眼看單鈺瑩情致綿綿地去扶黃羽翔,心中氣苦,方才才忍下的一口鮮血頓時又噴了出來,嘴角衣襟,全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原是瀟灑來去的貴公子,平時全不將女子放在眼裡,現在為情所苦,只覺腦袋暈暈沉沉的,心中萬念俱灰。

  雖然單鈺瑩的身旁就是當今武林的第一美人,但王海川卻只是將目光放在單鈺瑩動人的身軀之上,嘴裡輕輕喚道:「瑩妹——」

  會叫自己的「瑩妹」的,目前天下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自小就討厭的梅三表哥,另一個就是才認識不久的王海川。單鈺瑩瞥了王海川一眼,看他身形卻是與那梅三表哥差上幾許,那就只有王海川了!

  ——他為什麼要偷襲張夢心呢?

  她心中縱然奇怪,可掛心黃羽翔,雖然與張夢心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哪有功夫分心他顧。見黃羽翔神色痛苦,忙將扶了起來,也顧不得旁人在側,將他半抱在自己懷裡,運起真氣輸入他的體內。

  王海川見單鈺瑩瞥了自己一眼,心中一陣欣喜,但見她隨即收回眼神,轉而去抱住黃羽翔。他心中這時湧起的痛楚可遠比剛才看到單鈺瑩護著黃羽翔時要強烈的多——瑩妹明明認出了我,卻還是一刻也不肯多看我!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那惡賊的身上……

  氣苦之下,胸中又隱隱作痛,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朱衣老者見淡月雖然氣喘吁吁,但仍然絲毫也不肯回退,心知只要再過十來招,定能將淡月拖得力遏,只是岸邊潮聲如濤,人們都用手中的東西咂向烏篷大船,已是激起了民憤,事情已然弄大。他暗想計劃已然成功執行,只是王海川使出了王門絕學,並且看上去像是受了頗為不輕的內傷,但真是出乎原先的打算。

  朱衣老者停下手中的攻勢,卻轉而對正在大船上激戰的秦連說道:「秦朋友,今天多有得罪!不過事已至此,不如大家罷手如何?」

  秦連與那兩個蒙面人交手數十招,已然漸佔上風。聞言猛然收手,負手而立,道:「家師秦某與魔教的諸位好像並沒有什麼過節,四位今日苦苦相逼,到底是何道理?」

以他大宗師的眼光,自然已看出他的對手使得正是魔教的功夫。那兩人剛開始還用上了別派的武功,只是被他逼得急了,才使出了純熟無比的魔教武功。

  他武功卓絕,當真說收手便收手,如行雲流水一般,反是合攻他的兩人一時不覺,雙雙攻出之後才猛然收手,甚是狼狽。

  朱衣老者陰沉沉地笑道:「秦朋友,話可不能亂說,咱們幾個與魔教可是半點關係也沒有!至於攻擊諸位,實乃是出於誤會,好在大家都沒有傷到,還是罷手吧!」

  「哼!」秦連衣袖一擺,道:「魔教今日誤會之舉,秦連日後定當會討回個公道!」

  秦連深知這四人的武功也得,自己也全無制勝的把握,而且黃羽翔、單鈺瑩兩人敵友難辨,心中實是難安。他向張夢心看去,見張夢心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又道,「好,今日之事便此收手!」說完,身如大鳥一般,重又回到自己的舟上。

  朱衣老者蒙著個臉,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寫什麼,他對著王海川道:「阿四,上這邊來!」顯然他們不欲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都用上了假名。

  王海川聞言之下又看了單鈺瑩一眼,但見她已然收功,但仍抱著黃羽翔,滿臉關切之情,哪有自己的半點影子。他長歎一聲,轉身縱上己船,突然在船際的扶手上一磕,頓時摔倒在船上,顯是心中激盪,情難自抑。

  朱衣老者輕歎一口氣,道:「秦朋友,張仙子,就此告辭!」轉臉又看了黃、單兩人,道:「兩位的功夫當真不錯,不知令師是誰?」

  單鈺瑩自是不會理他,黃羽翔雖被單鈺瑩將體內的冰寒真氣驅出,但仍是凍得可憐,哪有空去應付他。

  朱衣老者說話間的功夫,腳下的烏篷大船已然開動,去勢極快,轉眼的功夫已只剩下一個淡淡的黑影。

  張夢心對著秦連道:「秦師兄,咱們也走吧!」秦連應了一聲,走到舟尾,操舟向著烏篷大船駛去的反方向滑去。

  單鈺瑩忙道:「等一下,我們要下船!」

  張夢心輕輕一笑道:「這位姐姐,你可知道他正被官府、武林人士追捕,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你們若是下了船,能走得了嗎?」

  單鈺瑩心道這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但見張夢心嬌笑嫣然的樣子,說什麼也生不了氣,聽她喚自己姐姐,更是心中高興,想道:若是能有如此美麗迷人的妹子那該有多好!她在家中極受寵愛,雙親、三個哥哥都當她是塊寶一樣,見張夢心喊自己姐姐,心中頗有些想要疼愛眼前這個動人女子一番的衝動。

  她聽張夢心說得有理,便也不再提離船之事,想道:等到了清靜一點的地方,再下船也不遲。這小賊救了張夢心……妹妹……她們應該不會再為難他了吧!不過想到黃羽翔如此賣力,怎麼想這小賊也不會是出於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氣概,定是想要人家大姑娘「大恩不敢言謝,只好委身下嫁以報」!

  單鈺瑩越想越覺這小賊實在可恨,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捏黃羽翔。總算顧著有人看著自己,又擔心黃羽翔身上的傷勢,才強行克制!

  「好吧,那我們就叨擾姑娘,暫借立足之地。」單鈺瑩見黃羽翔仍然賴在自己懷裡,頓時將所有委屈將轉到他的身上,嗔道,「小賊,你還起來,裝什麼蒜啊!」

  黃羽翔尷尬地笑笑,終於還是爬了起來。他身上雖還有些余寒未去,但已基本無礙。

  他才爬起來,就遇上了淡月惱恨的目光,黃羽翔心中暗道:你這個小娘皮看什麼看,當初還不是老子好心幫你,你竟然不領情!好好,等以後將夢心娶過來之後,定要讓這個丫頭每天去倒馬桶!

  黃羽翔腦中想著淡月倒馬桶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一勾,露出一絲極為齷齪淫蕩的笑容。

  旁邊的三個女子都是過來人,知道這小賊肯定在想些見不得人的事,都是齊齊嬌叱一聲,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得笑出聲來。在滿岸人拍手歡呼聲中,小舟也漸行漸遠。

  黃羽翔眼看身邊三個女子笑得如花朵兒一般嬌艷,心中不由泛過一絲甜蜜。

  張夢心笑了一陣,便將一手搭在淡月的身上,目光微微一瞥黃羽翔。此時此景,不正是黃羽翔初見張夢心時的情景嗎?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各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倒是旁邊的單鈺瑩看得惹不住了,重重地咳嗽一聲。

  張夢心抬頭望向天上殘月,神態之美,讓黃羽翔、單鈺瑩又是一陣窒息。

  她輕輕轉過頭來,凝目看向黃羽翔,輕抬素手攏了攏吹亂的青絲,俏臉兒微微一側,道:「黃羽翔,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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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輪轉。
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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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2006-03-05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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